《折梅寄北》第33章


“有记载的,没记载的,真实的,虚构的…反映的不过是记录人当时的心情,或许是事实,或许不是,但后来的人也无从去验证对错,更免不了以讹传讹。我有兴趣去了解这样的奇闻,却没有兴趣去耗费太多时间甄辨,索性不去当它存在。可是,或许过了一些年,或许那是几千年以后,这种大家都认为不切实际的幻术,说不定会成为现实。”
“你这话什么意思?也即是说,你根本不相信能将死人复活的那些案例吗?”
“不是不信,而是还没有碰到有能力去实行的人,因此不敢信。”小仙说道。
从尸体的长相来看,与石洞中所见的女子画像七分相似,显然就是福金帝姬。追问下,乔景天才断断续续讲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段惨烈而奇异的经历。
“靖康之变后,作为俘虏和战利品,女人们被一批批押往北地金营供金兵淫乐,其中大部分是皇帝后宫的嫔妃、帝姬、宗姬和族姬,茂德帝姬福金公主就是其中之一,另有三千民间贡女被分别押送。
“靖康二年三月二十八日,福金和其他帝姬、后妃们一行押解开始北迁。队伍从燕山登程,进入沙漠,路绝人烟,金人日行一百五十里,壮年男子都感到疲于奔命,这些素日娇弱金贵的皇女们更如临地狱,苦不堪言。已有身孕的邢、朱二妃被强行堕马损胎,帝姬们多次遭轻侮猥…亵。抵达相州时,适逢大雨不断,车帐渗漏,宫女们到金兵帐中避雨时又被奸…淫杀戮。到达真定府后,福金就被逼嫁给完颜宗翰的大儿子完颜设也马…”
“那么,你又在这支队伍里充当什么角色?”小仙插嘴问。
“同僚!罪人!帮凶!这就是我的角色,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女人去送死,但又无能为力。一个侍郎将,有浑身的武艺和力气,却保护不了一群女人,这就是我的角色!”
他有些激动,头发和胡子随身体颤动,再看下去,又像极了遭遇了猛烈风雪的困兽。
“连皇帝都无能为力,你一个七品武官又何须有这样的愧疚?”小仙不以为然。
乔景天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气息:
“哎——你不是我,当然不会理解,三十年前,你恐怕还没出生吧,如果当时你也在现场,目睹这一切,还会说出这种风凉话?”
小仙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时的福金公主,其实已经被许配给了宰相之子,可谁又能挣命?连带着徐王妃,杨宫嫔也都成了完颜设也马的侍妾。”乔景天继续说。
“后来呢?”
“后来,因为实在无法眼睁睁看下去,我和几个侍卫就带几个女人逃到了这座岛上,其中就有福金帝姬。”
“你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躲避金人的追杀?”
“我们被追得走投无路,拼命逃出来后就坐上了船,谁知在海上又遇到了风暴,结果就漂到了这座岛上。以为是一座无人荒岛,但一上来才发现这里是有人居住过的,却不知道多久以前,或许在某个朝代曾有像我们一样被迫来到这里的人,他们活下来,扎了根,随后又死去,为后来到的人创造生存的条件。我们就靠着这双手和岛上现成的资源,一点点开拓变成现在你所看到的样子。”
说着他将自己一双布满伤疤和老茧的手摊开,以证明所言非虚。
小仙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流落到此地的情景,这种境遇绝不好过。
“冒昧揣度,跟着你的那几个侍卫就是梅兰竹菊四位掌门吧?”
乔景天略一怔,立即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端庄:
“不错,正是他们,当年那支队伍有十几侍卫,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五个人。”
“所以,那几位少主也是他们来到这里后才延续的血脉?”小仙问道。
乔景天脸色发白,眼神中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怯懦和悲戚,却又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决,“岛上生活艰难,只有这几个人,若想活下去,有些底线不得不打破…他们的确和那些获救的妃嫔生育了后代…我知道,这么做违背了三纲五常,违背了人伦,是大逆不道,是该千刀万剐,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是彼此存活下去的希望,我们别无选择。”
“呵,活下去?这是个好借口,可是与皇帝的老婆和女儿在这里过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而在金虏那里却还有那么多人在遭受着令人发指的□□,这种别无选择就不会让你们感到罪孽深重吗?”
“罪孽深重?啊哈,你说的好!罪孽深重!可是这种罪恶感在底线被打破后也就消失殆尽了,人性就是如此,一旦尝到了犯罪的甜头,就会对犯罪本身这回事感到无所畏惧,而在这种孤岛,刑法戒律又缥缈得如同海上晨雾。”
“所以,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与这福金公主,也育有儿女吧,他又是谁?”
乔景天紧闭着双唇,显然不愿意提及。
“是…梅千岭吧。”小仙观察着他的反应。
眼球一动,但从对方似是而非的表情上却无法肯定这个结论。
“岭儿,的确是福金的孩子,却不是我的。”他说。
“不是你的?”
“唉——,他是福金被完颜设马也强…暴后留下的,是金人的孽种。”
“!”
无比震惊。
小仙挣了挣绑在身上的铁链,脱不开,残余的进入眼里的石灰也灼伤了眼睛,他用力眨了眨,却有泪流出来,混着石灰石气味的泪又咸又涩。
乔景天缓缓抬起头,容貌似乎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抚养一个敌国的后代,又是皇族所生,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岛上有传言,他是下一任岛主的候选人,这也是真的吧?”
“没错,我是准备让他接替我的位置,可是,他却患了疫病,他本不该患的…”
“为什么?既然是孽种,还要让他得到如此厚待?”
“不错!他是孽种!”乔景天紧握着双拳,脖颈上青筋横亘,“他的生父残暴无道,他的母亲国破家亡,难道他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是何代价?以命相偿?你准备让他代替他至今都未见过一面的生父向天下谢罪?他又何罪之有?”小仙义愤填膺,针锋相对。
“以命相偿?哈哈,这也太便宜那些金狗了!”
乔景天双眼通红,仿佛能喷出火球来。
“我带着福金逃走时,设马也那贼子已知她怀有身孕。我们好不容易逃到岛上,福金精神崩溃,几度自杀,终于挨到顺利生产,可是她却突然投海自尽,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这些无法洗清的屈辱,让这个孩子以死来赎,是不是太便宜了?”
“那你要怎样?让他去弑父?”
“不错!弑父!为自己母亲报仇,为靖康雪耻!”
“荒谬!”小仙激动地吼道,“先不讨论他是否有能力弑父,即便有,那也是以后的事,一个命在旦夕的人何谈报仇?就算报了仇又怎样?死者已矣,生者犹痛,你想让他后半生也背负和你一样的仇恨?”
乔景天怔了怔,斩钉截铁道:“这是他的命!”
“不是命!你今天说的这些他还被蒙在鼓里,这又是谁的命?下任岛主的接班人,这个船言是你叫人散布出去的吧,?”
“你说什么?”乔景天抬起眼皮,露出一丝慞惶的神色,“我为何要这么做?”
小仙冷笑一声,动了动身体,牵动了纵横身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其实你根本无心让他接替岛主的位置,之所以要这样说,是为了把他置于众矢之的吧,你明知道在梅兰竹菊那几个少爷之中,他并不出众,也无甚特别才能,却仍要让大家以为你独宠爱他,除了是福金之子这一条,你更想让这君子岛波云诡谲,甚至让整个江湖的人也因此蠢蠢欲动,这难道不是你真实的目的?”
“呵呵,你高看我了,一个君子岛就能拨弄江湖?”
“呵,高看?甄芳花会又该如何解释?不是全部,有一多半的武林人士,为了能在君子岛得到几株奇花异草,为了能挑战下任岛主,为自己赚些薄名,也冒着岛上有瘟疫的危险前来了吧。另外,乔岛主,那瘟疫,是不是也是你散播出去的?新年前去艾家收花的,自称是你故交的神秘人,应该就是你自己乔装的吧?你明知那些幽梦冥兰就是引发瘟疫的罪魁祸首,而后山的瘴气是唯一可以制止病毒发作的地方,可你却鼓动那个农户去饲养这种危险的花,因为你十分清楚,他将会成为瘟疫的始作俑者,而这一切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你——!”乔景天没料到小仙字字见血,推理凿凿,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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