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寄北》第37章


通向这个绝境的路径,不是梅府,而是木神宫。
岛上来客,统一安排落脚在这木神宫里,小仙一直无暇访探,没料到木神宫的后宫所在,竟是这样一处境地。
“你要的东西我已全部准备好,处方你收好。三日之内,除了送饭食的人,不会有其他人来。这树是木神,树顶盘踞着黑蛇,你要注意,不要要当树干,否则黑蛇会落下,咬伤你就不好了。石壁很厚,绝对隔音,记住,这里发生什么,外面不会有人援救,外面发生什么,你也无暇分心。三日之后遑论怎样,我都来接你们。快去吧,那树下奄奄一息的,正是岭儿。”
乔景天指着远处树下一处玄色的塌輦说。
那塌輦上有一青年和衣而卧,披头散发,生死不明。
小仙走了过去,再一回头,乔景天也消失在隐蔽的入口处,“轰”,这入口被他以内力由外封闭,惟留一处一尺见方的活动的木帘,供饭食进出。
这里深得连阳光也照射不进来,小仙把手盖在额上,仰望上去,思忖着若是沿着这树壁攀爬上去,只要坚持,就能到达树顶,进入与梅府通达的暗洞。
目光转向昏迷中的梅千岭。
那面容似与昨日相比,又消瘦了几分。
撩起袍袖,后臂内侧已出现深红的斑纹,拉开衣领,胸前、背后、肋下都见血斑加深,褪下裤子,连大腿内侧也可见。小仙心境越发沉重,看这样子,血流凝滞形成栓塞,不全身放血治疗是不行了。
小仙脱下坎襦和长衫,将穿于中层的布袋背心拆出来,为了方便四方行动,他将金针等系列微小的用具,以及药丸、药散皆缝制其中,这样不仅不会引人注目,关键时刻也能用来救急。
树下有一块很大的龟纹石,将布袋背心摊在上面,金针共有九系长短,每系九根粗细,为了区分,用金木水火土加日月天地来编码,从八十一根金针里选出第金系,取在足太阳膀胱经脉络,大椎大抒双侧刺针,再取木系水系在心俞、肺俞双侧刺针,取火系土系在胃俞、肾俞双侧刺针,土系日系在肝俞脾俞刺针,每一区域刺针都要同时施以内力逼出淤血直到血色变浅,再无流出方止。
试到半程,梅千岭的出血依然不那么理想,小仙只好准备好的陶缸放入涧水煮沸,同时研究了他儿时患病的处方,不看不知道,那处方上的药竟都十足虎狼凶险,毒物也占了七层多,那位神医dangnian 不知有包天的胆量,敢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药量,果真是死马当活马医吗?
等水温上来,便将火灭掉,接下来是将梅千岭的衣物悉数褪去,赤条放到热水里行针。在热力的疏导下,血流速度加快,放血会顺畅许多。只是这样也会加速疫毒的攻心速度,需要尽快完成放血工作,然后用药镇止毒素内行。
也不知是热水的激荡,还是被针刺的疼痛唤醒,梅千岭在全身赤条被浸泡在缸水里时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以及一张很熟悉却又觉得许久不见的脸。
“小…仙?”他嗫嚅着干裂的嘴唇,忽然觉得好渴,“好渴…”
本想问他这里是哪里,自己和他怎会在此,可还是抵抗不了苏醒后的第一个生理机能——找水。
小仙正专心在他颈侧行针,当然不可能半途而废为他取水,便腾出左手,从缸水力掬出一捧递到他嘴边:“喝吧。”
“这水…”梅千岭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泡在水里,有了一丝疑惑,“能喝?”
小仙说:“无暇思及清洁与否,你昏迷了三天,米水未进,若再不饮水的话,我看放完了你的血,你也早干死了。”
梅千岭听他这么说,才勉强深处伸头舌头舔了一口,入口略有咸腥,那是混入了自己污血才有的味道。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想吐,他连忙歪过头呕吐,吐出一点胃里的积液,口腔里顿觉苦涩无比,连眼泪都情不自禁淌了出来。
“可好了?”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快了,再等等。”小仙不敢松懈。
梅千岭虽清醒了大半,脖颈酸软无力,方才那一呕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只得将头垫在小仙肩膀里,边倒着气,便盯着小仙的侧脸半阖着眼目笑:
“在我这个将死的人身上浪费气力,值得吗?”
“少废话。”小仙冷漠地说,将针刺在他背后的椎穴上,梅千岭身子向前一挺,后脊上的两片肩胛突了出来。
这针扎起来很疼,一般人受不得,但梅千岭还是受下了,小仙很宽慰。
又坚持了一个时辰,梅千岭几度昏厥,小仙不得不靠丹药为他续命,为了减轻他的痛苦,又点了他的麻穴,但这种麻痹感维持不了多久,也不利于血行,因此只用了一次。
在他后背行了最后一针后,终于大功告成。
小仙的内衣被汗湿透,不顾整理自己,将梅千岭裹了衣物抱出了陶缸,仍放到塌輦上平放好,又逐个出血点为他上药擦身,运气按摩。这样又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完成了全部工序,小仙虚脱的靠在树神上休息了好久,无意发现左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块铜钱大的血斑,而这处正是前天在梅府地洞里被幽梦冥兰招惹的蚊蝇叮咬之处。
不禁震惊,难道传播疫病的不是幽梦冥兰,竟是那蝇虫?
如果这个猜想不错的话,幽梦冥兰也绝非岛上疫病的肇始者,正相反,它既能与这蝇虫共生,根据相生相克的道理,也一定是这蝇虫携带疫毒的克星,也就是说,疫毒的解药,正是幽梦冥兰。
这个猜想让小仙十分亢奋。
为了证实,他决定拿自己当试验品,用乔景天送来的幽梦冥兰治疗疫毒。
他把唯一的外衣盖在梅千岭身上以帮他取暖,然后架起陶缸的柴火,将幽梦冥兰花材投入部分一起煮沸,煮了一个时辰,缸里的水泛起碧绿的色泽,小仙惊讶这种嗜血的鬼花竟然能烧出这样绮丽的颜色,对它能解毒的猜想更加坚定了。
无毒,他用金针试过。
将手背上的血斑刺透,放好了血,把手伸到幽梦冥兰的药汁里泡,并没有排异反应,继续泡下去,也没有异常。
“小仙——”
天色将黑时,梅千岭苏醒了,叫着正凝神观察伤口反应的他,小仙边应着边抬起头,发现梅千岭正用自己的衣服覆住半边脸,动情的望着自己。
第29章 二十九 救你不谢
小仙放下衣袖,藏起了手背,起身走了过来。
大概是血气瞬间运行通畅,梅千岭的半张脸犹如染了红霞。
眼皮也能全部睁开,有了神光,因为行针时哭过,眼角还挂着水汽。
身体也不再发抖,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记得自己的姓名,也记得病前发生的一切。
怎么看,都像一个健康人,除了真不是健康人。
小仙长吐口气,这第一关总算是熬过了。
“感觉如何?”
他询问,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还有些发热,但比之前降下不少,看来放血这一疗程起了很大佐效,内里的炎症消下很多,内毒却并未尽数清除。
“好多了。”
听他难得的温和,梅千岭眨了眨眼,将盖在脸上的袍子往上扯了扯,袍子下的身体温顺得像只小猫。
“我……”本想道声谢,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心焦急。回忆起方才的情景,见他汗透衣背,但觉万分歉疚。
“你?”对方故意反问。
吱唔了良久,终于还是大致表达出了心声:
“你受苦了。”
小仙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受苦的是你吧!” 他将身体更背了过去,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衽,那前胸还有被幽梦冥兰吸食后的伤瘢。
扯下覆在梅千岭身上的袍衫,本想换给自己,无奈发现他出血点布满全身,虽是必要行针,看着也是斑斑点点的血红的触目,隐隐有血渍从中渗透出来,与衣纹暗底上的几朵红梅花形散列在一道,一时分辨不出哪朵是梅,那朵是血迹。
小仙忽觉有些眩晕,那塌上的病人问过来:
“我可向你说过,十二岁那年,我得过一场怪病?”
小仙听他回忆往昔,因对他那场怪病拥有探究的好奇,不免精神一振:
“是何病?”
“不知名头,但…你是大夫,有没有听闻过,无人纵火,一个东西就莫名其妙的自己烧了起来这种事?”
“自己烧起来?”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若是自然下的雷电,在雨天打雷,高处的树木和房屋或许会被击中而发生自燃,但这还不是自燃,雷电是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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