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第25章


郑红梅梆梆梆几句话,砸得黎又春有些晕头转向。
又春非常愤怒,他觉得倍感屈辱,让他难过的是,让他有这种情绪的并不是那些不喜欢他,背后议论他,嘲笑他的同学,或者是根本不认识的人。
而是他的母亲。
有那么一瞬间,又春觉得,母亲说这话完全是真心的,要是自己学习不好,无法考上大学,他就会立马被赶出这个家,这个家也不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所有的价值就是学习,而学习的价值就是为了考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然后回报这个家。
若是哪一天,他成绩不好,失去了这个价值,那么他将被抛弃。
这种认知,让黎又春有些寒心,或许母亲本来并没有这个意思,
但她刚才的那番话,真的很伤人。
又春拿上书包,“我回屋学习去了。”
郑红梅看着儿子高高瘦瘦的背影,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话说的有些太绝了。
这孩子不会当真吧
郑红梅怔怔地想。
不过很快,她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自己拉扯这孩子这么不容易,他要是记仇什么的,也太不像话了吧。
大人在气头上,说两句重话又怎么了,以前没怎么说过你,现在还说不得了?
想着,郑红梅又心安理得起来。
学习,吃饭,收拾碗筷,继续学习。
夜,一点一点地过去。
高一上学期的功课,并不算很难。
刚开学半个月,又春已经做完数学一本书的例题,以及背诵了英语大部分的单词。
就在又春在家里奋笔疾书的时候,窗外突然传出一声吼——
“不用你们管!”
这个声音太熟悉,又春忍不住停笔,走到窗台前,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是吕明。
郑红梅显然也被这声吸引,她跑到阳台上,探头探脑地看,眼尖的郑红梅一眼就看到了吕明。
然后兴冲冲地跑到又春面前,“看,吕家吵架了,估计那个吕明又不知道怎么气他爹了,啧,你知不知道,吕明的爹,为了让他上一中花了多少钱,啧啧啧,活该!”
郑红梅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黎又春心里有点不高兴,他有点担忧地看向窗外,然后说,“妈,要不我下去看看去吧。”
郑红梅瞪大眼,向看傻子一样看向黎又春,“你有病啊,人家家里闹矛盾,你躲还来不及,凑什么凑,有你什么事儿啊,看哈哈笑就行了,你还真凑过去,你傻啊你,吕明那是什么孩子,你是什么孩子,还往他那凑,他就是一坨臭狗…屎!”
又春突然不想和郑红梅说话了,他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笔继续做题。
郑红梅知道儿子心里不舒服了,可她更不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已经没有以前听话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听不进去好歹怎么着,我给你说,你和谁做朋友我都不管,但吕明不行,看看那孩子家里人,都是什么东西,他妈妈就是个破鞋,他爸爸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跟着吕明那孩子,能学什么好,他爸爸现在在电厂还不如你爸爸,说不定哪天就下岗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让我好好做题行吗?”又春不耐烦地说道。
郑红梅“啪——”拍了一巴掌黎又春的后背,黎又春只觉得被郑红梅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热,“我是你妈,你要觉得吕家好,你让吕家养着你去吧,去找吕明,去找吕明过吧,你看看吕家会养你不,黎又春我告诉你,没这个家,你什么东西都不是!”
又春真的有一股冲动,甩开郑红梅,离开这个家。
最终,他没有那么做。
窗外,吕明也在嘶力竭地吼叫——
“我不稀罕你们,谁要你们花那么多钱送我去一中的,谁让你们管的,谁让你们管的,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就行了!你们自己什么文凭,你们都没有考过大学,你们凭什么要求我啊,凭什么啊”
少年的声音充满悲鸣,寂静的夜,还在继续。
第26章 失控() 
第二天一早,黎又春骑自行车从家里出来,又看到了吕明。
他想开口和吕明打招呼,还没开口,就听到郑红梅的声音——
“又春,你在那干嘛呢!怎么还不去学校!”
原来是郑红梅巴着阳台在那看,看到儿子停下来要和吕明说话,然后从阳台大声嚷嚷。
黎又春丢下一句,“我在前面等你,一起去学校。”
骑上自行车。
吕明并不笨,他很早就看出来了,黎又春的妈妈不喜欢自己。
他冷笑了两声,也骑上自行车。
果然,在拐角处,黎又春在家属院宿舍看不到的地方,在等着自己。
“你妈不让你和我玩儿是吧。”吕明开门见山地说道。
“没有。”
又春不承认。
吕明听又春这话,就知道是假话,“别骗我了,你妈就是不喜欢我,我去你家买馒头,你妈妈给我说话老假了!”
“你管她干什么,你和她又不是朋友。”又春忍不住说道。
“我就是气不过,我他妈招谁惹谁了,谁都冲着我发火,我学习不好招谁了,就看我不顺眼,中国这么大,就容不下一个学习不好的啊,要是人人都是你黎又春这样的,你就算是考第一也显示不出能耐,满大街跑得都是哈佛女孩刘亦婷,还怪吓人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物种的多样性!”
又春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很认真地对吕明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人人都是黎又春,”又春认真地说道,“即使人人都是黎又春,我也是那个学习最好的黎又春。”
吕明一下子无语了,“卧槽!我不管,老子就是学习不好,老子就是不爱学习,你咋咋地吧!”
“其实吧,你这三年,只把英语数学提上来就行。”又春说道,“三年你就学两门,还不行吗,我爸爸前几天给我谈过,为什么要学习这个问题!”
“嘿,敢情所有家长都一样,你爸爸怎么说,总不会比吕谦更烦人吧!”
“我爸爸说,学习就是为了翅膀长硬了更好地跑,免得以后过得不好,再飞回来!”又春给出了自己的总结。
吕明哑口无言,“行,你爸爸说的不错,服气了,怪不得你爸爸能教出个年级第一,我爸爸就只能教出个吊车尾!改天我给把这话给我爸爸说,给他说,什么时候他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什么时候我就听他的!”
又春笑了,“别贫,赶紧走吧,要不然迟到了。”
吕明和又春说说笑笑向一中的方向骑过去。
又春以为,事情到这里就是一个结束,谁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郑红梅的脾气越来越奇怪。
更年期的女人,真的很难琢磨。
不知道那句话说不好,就开始发脾气。
她天天在家里抱怨卖馒头很累,想找点别的活干,但你要是真让她别做了,她就会找到一个发火点,“不干活,咱家喝西北风啊,靠着你爸爸拿点死工资,咱全家到大街上要饭去啊。”
但是你要说,“现在辛苦,以后就会享福了。”
她又有了别的说法,“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啊,现在累死累活的,看不到以后了!”
黎大诚为了躲郑红梅,干脆天天到医院陪床,黎又春也不想回家,他知道学过生物,知道女性更年期脾气会很古怪。
可这不意味着,他想当一个出气筒。
很遗憾,他躲不了郑红梅,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他现在就一个念想,赶紧熬到下学期学校文理分科,有了晚自习,那时候他就可以住校了。
又春奶奶的病越发不好了,她身体各个器官开始走向衰弱,高昂的住院费,让黎大诚愁得两鬓的白发愈发的多起来。
全家人都知道,老人这是不行了。
黎大诚想着向岳父岳母家借点钱,希望顺顺利利送走自己的老娘。
这不是他第一次开口向岳父岳母家借钱,上一次,黎大诚希望郑红梅向娘家借点钱,给自己父亲治病,那个时候郑红梅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这是个无底洞,自己搭进去了,不能再搭进去娘家。
这一次,黎大诚亲口向岳父岳母借钱,不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而是为了顺利送走母亲最后一程。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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