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谋》第48章


刘婷看了看烟媚,并不接话。而后者则走到桌前执起笔墨,娓娓道来:“我的马跑出去没多久,鞍上的带子便断裂了。若不是出了惊马之事我根本没上马,多半要被摔下来。这里没别人,唯一能听懂大吴话的扎西也不在,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马鞍装好时,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正想着怎么换个马鞍,却出了惊马的事。现在看来,不止我的马鞍与你有关,扎西的马鞍也是你的作为吧?”
对着抬头看过来的刘婷浅笑了一下,烟媚说:“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她果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行事?
眨了眨眼睛,刘婷庆幸自己的果断,也暗赞烟媚的聪明:难怪铁勒的生活比之大吴不知道差了多少,又有野蛮的铁勒人,她却还敢嫁进来。
可她又笑自己的单纯:别说年岁已经二十五的烟媚,便是从未出过铁勒的娜梅尔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就连欧珠那般直来直去,什么都喜欢挂在脸上的女子,为了自己儿子也能想出借着惊马谋害洪吉的事,又何况是别人?烟媚即然敢主动前来异邦,又能被扎西当成宝物一般迎进门来,绝不可能是个泛泛之辈!可惜,她是李庆那边过来的汉人,若非如此,求她帮助一二必能事半功倍。
“您不怪我对您的马鞍做了手脚就好。”也不管烟媚信不信,刘婷坦白道:“让您出事不是我的本意。”
“你不说我也知道——奴隶有太多的不得已。”将写好的字帖递给刘婷,烟媚不好意思的说:“若不嫌弃,先照我字书的字帖练着吧。以后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便是。他邦境内,哪个汉人都过得不容易。咱们汉人更该团结起来,才不至于客死他乡。”
烟媚是什么意思?是想拢络我,还是警告?
仿佛知道刘婷在想什么一般,烟媚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简仲溪被接到铁勒亲王那里去了,举止望去,方圆十里多半只有我和你两个汉人了。若是同族在异邦相见都无法坦诚相对,我们活该被铁勒欺压。姑娘本就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何不与我坦诚相对?咱们把心里想的都出来了,才能知道别人要做的事能否顺带着帮上自己。若非帮助,又该如何避开要害,得保自身?”
她还说:“我知道你一成年便要被扎西收入帐中。若你愿意,咱们以后可以携手。若你不愿意,也好听听我做的事能不能给你些助力不是吗?”
见刘婷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全然一副不相信“你有这么好心”的模样,烟媚有些失笑的说道:“我当然不是为了帮你。只是本就要做些事,自然不介意自己做的事也慧泽他人。利人又利已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聪明人都有利人利已的觉悟,烟媚最后说的这段话,刘婷倒是百分之百分的相信。她抬起头直视着烟媚问:“您要在这里做什么?”
“受人所托,要让扎西家宅不宁妻妾生怨。”
烟媚这话说得毫不掩饰,听上也有八分真。刘婷略一思量,便明白了烟媚的坦率。
连欧珠和娜梅尔都知道汉奴说出来的话没人信,烟媚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不会被人相信的真话,告诉刘婷真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倒容易套出别人的真言。只是“为乱家宅”这个目的说得如此轻松,刘婷稍感错愕。加上烟媚是李庆的人,刘婷猜到了她正是受李庆所托。
就算不是李庆,也是让李庆赶来铁勒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李庆真是为了针对自己而来,或许能从烟媚嘴里套出话来?
“你可知道托付你的人出于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做吗?”
问这话时,刘婷紧张得双手都攥成了拳。可惜,烟媚摇了摇头,用遗憾又带着暗示的语气道:“那种人一向谨慎,又岂会让我知道太多?便是我主动相问,怕是也不会告知,只会引来忌惮。”
这话刘婷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67。 煎熬() 
是了!郭英英那种行事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已岂会落出破绽?盘山庵的事若不是郭英英错误的估计了李菊对庄硕的情义,庄硕又岂能逃脱下毒和夷匪双重谋害?就算有幸逃脱,庄家不是也起了疑心,找了人在盘山庵附近四处寻访吗?就连与庄硕情义深厚的庄澄,在郭英英选择毒杀庄硕之后也带着衙役围住了盘山。
庄澄哪里是要寻访落网的夷匪?明明就是生怕庄硕逃脱,找个借口寻找落网的庄硕而已。若被他找到,庄硕哪里还有活路?
庄家上上下下,除了一心只在兵艺上的庄羽好一点点,哪个不是人精?所以,烟媚必是受了庄家所托!因为,只有庄家的行事风格才能这般滴水不漏,才会只将目的告知,却不让行事者知道原由。
不明内情的刘婷这样想,并且对庄家的厌恶感达到了极致,而完全被她错误解读的庄澄,则在廊坳的郭家一筹莫展。
明知道此行是为了给郭家人相看,他却不得不来。庄老太爷说得很清楚,想不再受庄家的管束必须定下婚事,而定亲的第一步便是来郭家拜访。若郭家人没有意见,能顺利定下这门亲事的话,庄澄才能获得行动上的自由。
摆脱庄家的监控和管束,就能开始寻找庄硕!在这样的想法下,庄澄硬着头皮到达了廊坳。而他一进郭家历经三朝的老宅,远在陇西的庄老太爷便通过信函,又给了庄澄一个煎熬无比的后招。
郭家现今的家主郭凇一见到庄澄,便将庄老太爷的信递了过来。他满意的打量了两眼该称自己一声“大舅”的庄澄,乐不可支的说:“来得正好,庄老先生给你的书信刚到没两天。”
狐狸发笑,绝无好事!
深感七大世家各个家主都是老狐狸的庄澄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展开了手里薄薄的纸张。他不过瞄了一眼,便愣了当场。
庄老太爷苍劲有力的文字,庄澄就是化为灰也认识。这一次,庄老太爷一如既往的简洁——整张纸上不过写了一句话:澄儿,琼琚已被妥善安置。
老太爷找到了庄硕,还把她安置好了?
庄澄下意识看了看郭凇,又看了看手里的信纸,双手都轻颤了起来。
庄澄并不怀疑庄老太爷的话。尽管知道世家家主没有一个不是心思万千之人,可他不认为庄老太爷在说谎。老太爷说孙琼琚被妥善安置,那就是一定找到了庄硕。可惊喜的感情不过出现了片刻,便被惊恐触散。
名为庄硕,实为孙琼琚的心上人被找到,庄澄当然高兴,可他想到了自己这一路的经历。
陇西与廊坳的路途不过月余而已,庄澄却走了足足五个月。每到一个落脚点,总能遇到与庄家有交情的人,偏偏那些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事将庄澄牵绊住,让他晚了四个月才到达廊坳郭家。见到信函前,庄澄还不知道行程为何拖延,现在,庄澄知道是为了什么。
庄老太爷在拖延时间!为的就是庄澄一进郭家大门,便能收到孙琼琚被妥善安置的消息。为什么要让一入郭家大门的庄澄得到满心期盼的消息?庄澄可没傻到认为这是祖父为自己准备的大礼。
老狐狸们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有目的,抛出孙琼琚的下落必然另有深意!
从信件上抬起头来,庄澄静静等待着郭凇的下文。果然,要唤一声大舅的郭凇端着茶笑道:“你家老太爷说,让你定好亲立刻回去见孙琼琚。”
意思就是不定亲就别想回去见硕儿?可是,我连亲都定了,见到硕儿还能怎么样?纳她做妾?以老太爷对孙琼琚的打算,还真有可能会肯。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硕儿对其他女人行妾礼?
不行!别说让硕儿做的妾,便是我和她之间夹杂着其他女子,我也配不上她。硕儿应该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妻妾这种事不是污了她?
摸不清郭凇知道多少内情,庄澄只好试探着问:“舅舅即知孙琼琚对侄儿的意义,又何必为难侄儿呢?”
暗赞庄澄年岁不过十四便有此般心境的同时,郭凇对促成这门婚事更加坚定。他故作无知的反问:“澄儿说的话我可听不懂——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吗?”
他还刻意逗弄越看越满意的庄澄:“什么事让侄儿为难了?说出来大舅才好帮你解围啊。”
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郭凇,庄澄不禁在心里叹道:七门世家,无一不是老狐狸当道。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无人能及,还特别会装无辜!
“舅舅何必要促成一桩没有情义可言的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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