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汉南》第2章


为人臣,他尽了人事,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他们皆以为他成竹在胸,必定能安度难关,其实他没做任何应对准备,根本没打算度这一关。也罢,世事难料,别让他们再胡思乱想了,权当总会雨过天晴吧。
未时三刻,老管家说,皇上来了。他方下了棋桌,迎接长鸣。
长鸣见他似乎悠然自得,全然没有一点慌张,稍稍放宽了心:“先生在干什么呢?”
官师羽指了指内室的棋台,长鸣上前看了看棋盘:“千里独行?”
官师羽笑着点点头:“其他三局已破,就剩千里独行了。”
长鸣说:“破残局哪有对弈有意思啊。”
官师羽说:“那也得棋逢敌手才有意思啊,如果是陛下的话,那就有趣多了。”
说来就来,长鸣坐下,请他对弈:“来一盘?”
官师羽跃跃欲试,两人你来我往,一下就是两个时辰,最后长鸣棋差一招,还是输了。他倒也不介意:“先生看我这棋艺,可有进步。”
官师羽笑称:“臣跟陛下对弈,片刻不敢分神。”
“先生这是用来几成力呀。”
“十足。”
长鸣笑了,这称赞对他很是受用,官师羽可是有‘棋尊’之称的,长鸣棋艺授传于他,自幼便跟官师羽对弈,差不到哪里去,但是自从长鸣继承皇位之后,官师羽便没再跟他下过棋。
象棋后,又换了围棋对弈,陶瓷正方形棋盘,翠玉棋子,黑白皆剔透,长鸣寻了好久才寻到的,官师羽很是喜欢,这么多年来就用这一副。这会没像刚刚那么认真,长鸣执黑子,第一手就下在天元,完全胡来的下法,官师羽也不管,两人一边下一边闲聊,无心于棋局。
长鸣说:“朕已经从影卫分出一部分人出来,明晚子时会送先生出宫,宫外有人接应,必能将先生安全护送至胡岭。”
官师羽眼睛不离开棋盘:“然后呢?隐姓埋名,了此残生?”琉璃台上衔着瓷制博山炉,点着凝神檀香木,幽幽轻烟自炉中升起,冲散了这一宫阴气,突兀的怡然着。
长鸣无奈的唤了一声:“先生。”
官师羽笑了,拍拍他的手,让他看看棋盘,白字已经将黑子围死了,刚刚第一手的天元就是他的死结,这一手坏了整个棋局,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陛下您心不静啊。”
“朕答应先生,他日必定风光迎回先生,这是这次…暂避一段时日。”
“陛下莫急,这棋就先不下了,臣有一些话要跟陛下说一说。”
“先生请讲。”
两人没有离开棋台,放在一侧的茶也已经凉了,但是没有命人进来续换。长鸣轻敲桌面两下,屋檐上有一道黑影掠过,待黑影离去片刻,两人方才继续。
黑影是长鸣的随身影卫,刚刚那一敲,即是表明有话要说,不得有人近一丈之内,把守四周,人畜不得近内。
“师羽自知此番在劫难逃,也就不赘言了。”
长鸣面色凝重,知他这是拒绝前往胡岭。
官师羽虽为人臣,但毕竟做了长鸣的老师这么多年,那份恩威还是在的,不待长鸣多言便说:
“臣知胡岭答应让臣过去,必定是陛下许下重诺,此时万万不可,胡岭毕竟附属东齐,现下仍不见安稳,作为附属国,胡岭现在是心悦诚服还是卧薪尝胆还难说呢,臣当他只是少了一个契机而已,陛下现在的承诺,不就是把这个契机送到他们面前嘛。
韩氏一案,不可再深究了,止于此,止于臣是最好的结果,不能再留话头给其他人有可乘之机了,贵妃娘娘氏族已离开京都,远居南蛮,便不可再将他们引回来,天下方定,不可再生氏族纷争,何况即便是贵妃娘娘的亲族也不一定站在陛下这边。
先帝为防外戚干政,早早断绝皇子与亲族的联系,是好,也不好,陛下就只是孤雏了,识人任用也需更费心思。臣心中有可用之人,陛下大可放心差遣。
左孺申其人可用,认法,但君在法之上,非一般以‘法’为原则的官吏,他忠的不是法,而是皇上,严厉法制,刚正执法只是手段。这个人现在可用,察人明己,忠而直,擅于执法更懂人事,是个可以分忧的人。令行禁止,干脆利落,有手段有心思。以前只是个县令,行至今日,是臣有意为之,着力提拔,也算是臣的半个门下人,臣于他有恩,他是个认恩认主的人。只是,此人可用但是无法大用,可做法杖,但不能当法令,陛下须慎用之。
衡将军义子,衡正是个有大能耐的,眼界远,心气高,是个能鹏飞万里的人。跟随衡将军征战多年,无论能力或者经验都足够戍守边疆安宁,衡将军年迈,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要切记,一旦放虎,切勿让他归山。也莫使他独大,须有人分他这杯羹,单、衡两家向来敌对,可做制衡。
最后,右相之位,德高望重的万俟大人可取而代之。”
长鸣一通听下来,知他已做好万全准备,为这江山,为东齐,为长鸣,就是不为他自己。连谭大人他都…计算好了。
谭大人是公孙大人没有名分的私生子,虽无父子名分,但有血缘关系和师生情缘,能至今天不能说没有公孙家的因素。长鸣知道官师羽跟公孙大人情同父子,此番拉下谭大人,对官师羽而言犹如欺师灭祖,毁公孙家命脉,就算到了地下也再无颜面对公孙大人了。
官师羽说:“臣这一生,先是为臣,方才为徒、为师,先生他……会理解的。谭大人有才,但这才担不起他的野心,即便不起大乱,也难免生事端,若为普通官员,只当玩闹就罢了,但是位列三公,闹他不得。
再则,科举制度万万不能废!长鸣且要记得啊。”
说到科举制度,长鸣愤恨难当,他知道科举有多重要,就是这科举制度,将官师羽逼上今天这一步的。东齐官职从来都是世袭的,现在因为官师羽大力倡导科举制度,培养平民人才,提倡科教兴国,直接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本来就不避权贵,刑上大夫,还大力倡导科举,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朝野上下人人恨不得嗟其血肉的原因。
长鸣不言语,静静的听他说,官师羽问他:“陛下今天过来,是因为已有判决了嘛?”
长鸣说:“证据确凿,韩氏一家灭门案确实由先生直接下令,执行者在抓捕过程中因抵抗已经就地□□,无论人证物证均直指先生。”
长鸣有些着急:“走吧,今晚就走。”
官师羽摇摇头:“天下之大已无师羽藏身之处,胡岭?臣不能去。陛下可还记得先皇临终所言,师羽若不能受用,必杀而除社稷后患。臣已无处可去了陛下,东齐是臣的国家,教养于此,生恩于此,臣如何走得?”
官师羽说:“臣乃帝师,可死,但绝不能轻慢着死。”
长鸣说:“三日后,朕会…赐毒。”
官师羽点点头,沉思了一会才说:“既然判定以下,未免以后再因此事多生事端,盘枝末节也要处理好,当年韩家并非一百三十口人,而是一百三十一口,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臣将其托付给一户农户,这么多年未曾断过联系,既然有人那韩家出来说事,那这孩子已经留不得了。”
长鸣点头:“朕会处理的。”
官师羽阻止他:“不,陛下不能跟这件事再有牵扯了,臣已做安排,今晚就能处理好。”
一番交代下来,句句为天下,词词为社稷,长鸣问他:“先生,你可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嘛?”
官师羽默然片刻才说:“陛下乃万乘之尊,要以天下为重。”
长鸣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遵先生教诲。”便离开了。
第3章 为弟
德惠宫内,镂花双凤黄铜镜台前,公孙淑妃对镜梳妆,赫然发现头上有一根白头发,帮她梳发的老嬷嬷骇然大惊,假装看不见,她无奈一笑,自个把那白发拔了下来,小心的装进纹青百子瓷盒里。
淑妃娘娘十六入宫,现在已年过三十,半生都在宫里度过,她是被先帝看中,指定给长鸣的。本来那年公孙大人是打算把她许配给官师羽的,正是官师羽少年意气,风华正茂之时,两人又是青梅竹马,她一直以为,她会嫁给官师羽,两人举案齐眉的,哪里知道人生,特别是女人的一生,都是‘本以为’。
侍女将最后一支鎏嵌珊瑚步摇□□她发髻里,她照着镜子,左右再看看,把步摇取下来,自己换上一支青玉白珠步摇。起身后,侍女将她把以后提起,一米开去的衣摆铺在地上,柔美的素色云锦作底,覆上轻妙的粉白珠罗纱,若隐若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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