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上》第69章


其余人虽不多言,却也暗自认同。
乐正寰被挑起了兴趣:“李将军?可是领乌桓人打仗的那个?”
那人颇骄傲道:“正是,将军不光枪法卓绝,且用兵如神,连乌桓等边疆部族都敬服于他……”
乐正寰不甚耐烦地打断他:“你只说他人是在这里不是?”
那人道:“将军他……就在宫中。”
乐正寰双指拂过刀身,勾起一抹笑道:“他当个什么官儿?闻名不如见面,叫我也见见。”
“将军……将军现任宫门守卫,在正德门供职。”
乐正寰笑得一点不留情面:“哈哈哈……枪法卓绝用兵如神,结果却是个看门的?”
众人皆面露愠色,乐正寰却将银环刀往腰间一收,转身出校场:“那就让我掂掂他的分量。”
正德门两边皆有宫舍,一间供侍卫交班歇息之用,一间给了李亭秋起居之用。
乐正寰懒洋洋道:“李大将军,听闻你武艺高强,在下前来讨教。”
李亭秋将书简合上道:“宫中比武,非卑职本分,少主若要一战,请先去陛下面前讨得允准。”
“你以为他会护着你?”乐正寰横眉道。
“若不得陛下允准,即为斗殴,此举有为宫规,下官身为正德门守卫,不能知法犯法。”
这话说给景烨听,当即皱眉道:“不行。”
乐正寰道:“怎么不行?你答应我的,只要听你的话,别的随我。”
景烨道:“那你就听我的话,不去寻李亭秋跟你比试。”
乐正寰还要跟他厮磨,叶茂小碎步进来道:“陛下,李大将军殿外求见。”
景烨放下手中书卷道:“传。”说着对乐正寰道:“你先去用午膳,我片刻即来。”
乐正寰盯着他,忽然捏着他的下巴咬了一口他的唇,玩味地笑道:“你不许我去,我偏要去。”语罢转身离开。
李亭秋恰好随宫人进来,景烨轻咳了一声,以袖掩唇。
“爱卿求见,所为何事?”
李亭秋单膝跪下道:“臣参见陛下,昨日乐少城主前来,邀臣比武,臣以宫规婉拒。”
景烨道:“这个朕已知晓,他素来骄纵,卿大可不放在心上。”
“陛下……何不答应少城主所求?”
景烨挑眉道:“乐家武学世代相传,深不可测。与你比武若赢了,你身上旧伤难免复发,输了,传出去也有损你于三军的声望,得不偿失,何必勉强?”
李亭秋垂下眼:“陛下思虑周全,臣不及。”
景烨哼笑道:“不是你不及,是朕总不知卿在想些什么。”
李亭秋道:“陛下想问什么,臣知无不言。”
景烨站起来,走下台阶,绕着他转了一圈道:“李将军,这正德门守卫的衣服穿在身上,是比碧血城主的官袍要舒服吗?”
“无论身着何衣,都是陛下的臣子,只在于远近罢了。”
景烨止步,觉得有些荒谬道:“远近?你冒着入大牢的危险,向朕谋了这个守宫门的职位,就是为了近些?”
“是。”
景烨默然,过了会才道:“前朝有一位宋芳雪,征战沙场数十年,功高盖主,终死于皇帝毒酒之下。李亭秋,你是害怕,朕也是这等容不下人的昏君么?”
李亭秋道:“臣不曾害怕,臣也确信,陛下是仁善之人。”
景烨笑了起来:“仁善之人,一年前,朕还是你们口中的暴君呢。”
眉目俊挺的将军黯然道:“从前……是臣糊涂。”
景烨意有所指道:“若是为过去之事歉疚,大可不必。”
李亭秋猛然抬起头:“臣……”
景烨竖起食指在唇边,道:“有些事情,只要不说,便可权当没发生过,李将军,你的心结可解了?”
李亭秋望着他,青年帝王眉目温柔,额前串成的珠玉垂落,仿佛远在云端,又仿佛近可触之。
他的神色渐渐果决起来,道:“臣的心结解了,可臣的情意,还等着陛下垂怜。”
景烨大囧:“什……什么情意!”
李亭秋也不顾冒犯圣驾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臣的情意,自西南战事起……”
景烨退后一步,脑海里闪现两人亲吻的画面,不由惊回过神,面前这人还跪着,如果粗暴一点,可以直接踹开他,但他还是边缩回手边高声道:“叶茂!”
叶公公小碎步溜了进来,看见的就是君臣俩你拉着我的手,我要挣开不挣开的样子(大雾),当即咳嗽一声:“陛下,这个……”
景烨瞪他一眼道:“磨蹭什么,还不扶李将军起来!”言下之意让他拉开眼前的人。
李亭秋见叶茂进来,便收回手道:“陛下若觉得臣的情意过于碍眼,臣……亦可永不面圣。方才陛下问臣,碧血城主的官衣和门卫服哪个更好,且容臣回禀陛下。”
“穿着官服,臣手握重兵,心却是空的。可在正德门中守卫时,虽无锦衣兵权,但只要远远望一眼心上人,便觉无憾。”
景烨僵住了。
李亭秋朝皇帝俯首,磕了个头,起身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乐正寰捏碎了茶盏:“早知此人居心不良!”
景烨被那一声碎响惊了,拿过他的手来看,幸而没什么创口。
宫人低头收拾了碎片出去,景烨揉揉额角道:“你若再去正德门挑衅,就不必在我这住着了。”
乐正寰气极,然而眼前人打不得摔不得,只得抓他的手腕过来,恨恨咬了一口。
景烨“嘶”了一声:“又不是狼崽子,恁的爱咬人。”
乐正寰抱住他的腰,咕哝道:“我要是狼就好了,一口一口地把你吃下去。”语调凶狠,却又带了一股少年的娇憨。
景烨哭笑不得,少年看似松松抱着,实则铁箍一般,推都推不开。
皇帝陛下惆怅地想,早知道不该赶着让陆某人出宫的,顾泓又动不了手。
乐正寰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气,只觉得心中烦躁渐渐平息,又扬起笑容,蹭着他的肩颈道:“晚上叫我一人陪你嘛……”
格萨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亲昵的场景。
他垂下眼,掩去其中情绪。
景烨抬头看见他,咳了一声,推了推乐正寰道:“襄妃来了。”
格萨朝他露出微笑,道:“陛下赐给臣的琵琶,臣已练成一曲。”
景烨这一阵实在被乐正寰缠得头疼,两相比较,倒更喜欢格萨的温顺(大雾),所以常常肯见他,便笑道:“你的曲子是难得的,赐座。”
乐正寰哼笑了一声,转身坐在榻上,翘着二郎腿,端茶慢啜。
景烨屈起两指敲了敲他脑袋:“听曲是风雅事,不说正经危坐,也该端坐细听,你这般叫襄妃如拨得弦。”
乐正寰懒洋洋点着茶水道:“我封住耳朵不听便是了。”
格萨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不明,却低笑道:“乐少主不听也无妨,何况我的琵琶,是只弹给陛下听的。”
说着信手一拨,慢慢弹奏起来,不同于往常的铮铮铁音,调子轻快柔和。
乐正寰倾耳一听,不由瞪眼,上去就要揪他的衣领,被景烨拉住:“你不听便罢了,怎的又要动手?”
平月城与关外毗邻,也颇有往来。所以乐正寰耳濡目染,也晓得一些部族风俗。
乌桓人以琵琶传情,有老调专拿来诉说爱意,调分男女,格萨此刻弹的,正是男子取悦心上人的曲子。
待要说破,想到此人有意弹奏此曲,若是说破岂不正中他下怀,若打他一顿,折腿断手的,景烨势必生气。
乐正寰自幼纵性妄为,谁知道喜欢了一个人,就要事事考虑,心里烦恼却又摆脱不得,不由捂住景烨双耳:“你不许听!”
景烨握住他的手,又好气又好笑:“你不听,也不许人家听,这是个什么理?”
乐正寰勾唇一笑,眉眼粲然:“你叫他随便弹给哪个宫女听,弹给那个守门的也好,就是不许弹给你听。”
景烨道:“胡闹。”
乐正寰反握住他的手,在他修长的指节上吻了吻,笑道:“你要解闷,我舞剑给你看,这些陈词滥调,有甚好听的。”
少年恣肆桀骜,唇却是温软的,贴在肌理上,一如柔软的心意。
☆、第 74 章
午睡醒来,林晓声坐在软榻一侧,翻着账簿名册。
微风绕帘,暗香浮动,只听得纸页翻动,令人心静。
景烨翻过身,打了个哈欠道:“难得清静。”
林晓声眉尖一挑道:“乐少城主纵然缠闹,但陛下纵容,也乐在其中。”
景烨笑道:“你也跟陆白藏学的拈酸吃醋,怪朕纵容,你有什么法子打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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