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绝症》第10章


周铭昆举着报纸,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看到叶劭欣慰地笑出来时,他愣了愣,眼底升起了一丝阴霾。他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回去,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闭了嘴。
叶劭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周铭昆的神情,他艰难地抬了抬头,脑袋传来阵阵疼痛,问道:“怎么……了?”
“大部分‘红枭’的人入狱了,但是……”周铭昆的喉咙有点干涩,“有几条漏网之鱼。”
周铭昆虽是队长,身份比叶劭要高,年龄也比叶劭要长。但此时他站在眼前的这名青年面前,说出这句话来时,他躲开了青年的投来的眼神。
叶劭的脑袋有点疼,花了几分钟才消化了周铭昆说的话。
光凭借着那小小的追踪窃听器,根本就没有办法让组织拿到全面的信息,能够抓获“红枭”大部分的人,战果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组织已经尽了全力了。
叶劭知道周铭昆在想什么。虽然“红枭”大部分人已经入狱了,但是只要有一天那些漏网之鱼还在外面,那么他的生命安全就随时都会有危险。
无论是为了组织,还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根据保密协议,他还是得继续隐姓埋名,不得和任何人说,不能够和任何人讲,为了不引起怀疑,可能连一笔优厚的补偿金都拿不到。
叶劭静静地躺着,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对此无动于衷,平淡接受。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柔顺地遮着眉眼,显得他安静得过分。但是在那双眸子的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周铭昆的拳头紧紧地捏起来,说:“哨子,对不起。”
“不……”叶劭艰难地说,“是我……没有做好。”
周铭昆看着叶劭,听到这句话之后,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组织奉献了自己青春、自己的健康甚至自己生命的青年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不似人形,他这个一米八几的北方汉子差点红了眼眶。
当初他得知了“红枭”有人逃过了追捕时,他愤怒得差点没和人拼命,办公室里的烟灰缸被他砸得粉碎。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如此发怒,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这看似成功的行动背后,有一个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个人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
他却没有脸带着这个消息去见那个人。
他曾经去求过上级那唯数不多知情的人,求他们起码给叶劭拨一笔抚恤金,让叶劭在未来不知道还要隐姓埋名多少年惶恐的岁月里,起码有一份安慰,起码可以衣食无忧。但是上级的人劈头盖脸地骂他,骂他失了理智——当逃犯发现“红枭”出事后,叶劭竟然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钱,叶劭别说安稳地生活,可能会连性命都不保。
周铭昆只能够偷偷地拿自己的钱去垫高昂的医药费,希望能够给这个青年人得到一点补偿。
过了很久之后,周铭昆才缓过来,平复了情绪。他抹了把脸,从自己的皮包袋里拿出来一份档案袋说:“哨子,上头帮你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叫肖鹭。我们会把你秘密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个档案袋里装着你新身份所需要的所有文件。至于你以前的身份,我们编了个故事,说你大难不死,但难逃法网,已经被捕入狱了。”
叶劭没有办法起身接文件,周铭昆将它放在病床床头的柜子里,以便叶劭离开的时候可以拿。
周铭昆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病,这里很安全,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叶劭勉力点点头,昏迷了这么久之后再次醒来,体力消耗得太大,一阵阵的困意又涌了上来,他完全失去了力气。
周铭昆看出他的倦意,哑声说:“你好好休息。”
周铭昆离开后,房间里安静得过分。
外面簌簌地下着雪。叶劭想静静地看着外面的灰蒙蒙的天,但眼皮沉重,他轻轻地阖上眼,沉沉睡去。
叶劭出院已经是两个星期后了。
叶劭醒来后,经过一段时间医院的护理,脑挫裂伤没有留下太大的后遗症。倒是他在医院经过风湿免疫科的医生问诊检查后,确诊了复发性多软骨炎。这个病因为拖了有点久,给他的右膝落下了毛病。
复发性多软骨炎在当今被称为“不死的绝症”。没有任何的根治办法,病人得长期服用激素和免疫抑制剂。长时间服用激素下,叶劭的身体渐渐不如以往,开始剧烈地发胖、长痘,胃不时抽搐疼痛,声音沙哑,就连拿双筷子,手也抖得不行。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整个人都变了样。
但在这肉眼可见的变化过程中,叶劭一直表现得安安静静的,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生病了的事实。在疼得厉害的时候,他不喊不嚷,只是默默地忍着,积极地配合治疗。
风湿免疫科的医生都纷纷感叹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病人。
叶劭病情稳定后,按上头和周铭昆的安排,他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隐姓埋名,重新生活。上头的人秘密护送了他到B市,确认他安全地落脚后才离开。
但叶劭在离开之前,却冒着风险,偷偷地跑去见了一个人。
那天夜里下了鹅毛大雪,雪厚厚地铺了一地,能有人脚裸高。叶劭像一只蜗牛一样,慢悠悠地、一瘸一拐地走在雪地上。他走过了熟悉的车站,绕过了熟悉的超市,走回了和魏柏言同居了一年的小区里。
叶劭在他和魏柏言的家楼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雪一直在下,冻得他的脸发红。叶劭抬起头默数着楼层,然后他看到他们住的那个楼层的房间里,有着昏黄的灯光。
叶劭看着那豆儿似的灯光,站在雪里,鹅毛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他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
那天夜里,叶劭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那扇窗,足足站了三个小时。
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那橙黄的光。
直到入夜了,家家户户的灯光都熄灭了。那扇窗也没了光亮。叶劭却还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
许久许久之后,待万物静寂,叶劭才弯下腰捶了捶发麻的脚,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这么一走,就走了两年。
第十二章 
两年后。
英格里斯培训中心外。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夕阳的光倾洒大地,把所有东西的影子拉得老长。孩子们上完了课,从那窄小的楼梯口处可以看到陆陆续续地有几个小不点冒了头,孩子们像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一哄而散。
等小孩儿差不多走光了,魏柏言隔着车窗,才看到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里走出了两个身影。
走在前头的是魏筱筱。她手里抓着卡通的粉色小书包的肩带,两步并作一步,没几下就从楼梯上蹦了下来。好像是怕后面的人跟丢了似的,她没蹦跶几步就又停下来,回过头来看跟在她后面的叶劭。
叶劭还是穿着昨天穿的驼色大衣,背着用得起毛了的皮质斜挎包,他跟个笨拙的企鹅一样,一瘸一拐地,吃力地将一个蓝色的小旅行箱拖下楼。只见他憋住一口气,拉起箱子往下快速地走了两步,身体摇摇晃晃到仿佛要随时从楼梯上跌落下来,看得人触目惊心,但偏偏他又保持着平衡,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把箱子拖到了最底下。
魏柏言刀锋似的眉毛蹙了起来,眼睛底下是一片青灰色,眼眸深处几种复杂的情绪交杂了起来。
看着那个笨拙的身影,他不由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来。
——“听见了吗?叶劭?收拾好东西,明天跟我走。”
魏柏言在和叶劭房东闹翻了,并丢下了让叶劭去他家的惊世骇语之后,那一刻他的血液立刻从脑袋上俯冲下来,理智在那一瞬间元神归位。
他不知道自己本着什么心,被什么迷了智,才会让那个人再次回到他的家来。
看着那个人错愕地望着自己,羞耻的情绪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心脏。像是一瞬间亮出了自己的弱点一般,魏柏言不敢去看那个人的表情,他怕那个人会耻笑他,笑他原来那么多年来还放不下这段感情。还未来得及让对方攻击自己的命门,他想要最后护住自己的尊严,在慌乱中落荒而逃。
他是后悔了的。
他后悔不该让叶劭住到他家去,他们不该再有任何纠缠了。
然而当风景飞快地从身边划过,他走到了街角的转角处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停了下来。魏柏言回过头,他不禁瞳孔一缩,像是被人灌了毒药一样,喉咙发紧得厉害。
他看到叶劭孤零零地在昏黄的灯光下,用极其慢的速度,艰难地蹲了下来,脚打着颤,脚弯折成了一个难看的角度,生满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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