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江山策》第120章


她是女儿身这件事情,只有上层老将知晓,但是经过这一月来的相处,众位不知情的军官也稍微猜到了些什么,这个经常出入将军帐子的少年,定是身份不凡的。
四日前左炎带兵归队,同程雪枭二人合作,率两军对匈奴进行包抄堵截,打了几场漂亮的小胜战。只不过这几场胜战依旧没有挽回大军的颓势。
平原上的战十分难打,有乌达尔这个匈奴的战神,加上杜昆这个对北朔情况烂熟于心的叛贼的帮助,匈奴大军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靖湖原。
依旧是死人,匈奴大军前脚压过,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给风雪关守兵收拾残局。百姓的怨声越来越大,他们大骂风雪关的守兵是白眼狼,吃着他们的供奉却连一个关卡都守不住,军队甚至收不来军粮,就连运送的军粮都会被沿途的难民抢去。有些百姓甚至为了活命,会给匈奴带路,将程氏行军的路线全全告诉匈奴。
靖湖百姓的阻挠成了追敌的最大阻碍,另外还有那些弹劾程氏的折子,雪鹤也略有耳闻,听说兆京的言官笔杆子使得利索,一句脏话他们可以换着花样不带重复且文辞优美地骂上整整一个月。左炎每每听了几乎要操起刀来冲向兆京砍向那些言官,然而脾气发过了后,次日他依旧披甲上阵,冲在队伍的最前头。
叶正霖为了照顾百官的情绪,并不是对这些折子无动于衷,一旦折子积的多了,他便差人送一份御书来,训斥一下程氏军队的懈怠,不过今日来他貌似没有耐心了,随着匈奴愈加逼近兆京,他的言辞也愈加激动起来——后期送来的御书,骂的言辞不比那些言官要好多少。
叶正霖是个精明的皇帝,他吃定程氏一脉忠臣,这封封足以叫老将的心寒的御书叫程肃看过后,程肃依旧是平静地指挥战事,没有任何表情,亦不会抱怨一句,只不过,他的身体愈加不行了,昨日还咯了血。雪鹤每每看着程肃时,都觉得他鬓上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后来当已经成长起来的雪鹤回想这段日子时,她好似能理解为何当初程氏会在帝王与百姓之中落得如此下场——风雪关一旦被破,就能叫大朔北方生灵涂炭,百姓会丢掉性命,帝王会政权不稳,即便这几百年来,风雪关为了北朔守在那苦寒之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即便,杜昆叛变,匈奴破关皆是穆王爷一手挑唆起来的。
只是,身为风雪关守兵的雪鹤知道,这墙倒众人推的滋味,真叫人生不如死。
夜很快就深了。
身上的战甲散发出森森寒意,雪鹤手握弯刀,在经过一处军帐时,她突然听见自那帐子里传来一个士兵使命压抑着的,低低的哭声。
雪鹤停下脚步,站在外头好一会儿,终是严肃了声音,“大晚上的,哭什么哭?!安静!”
帐中的哭声突然戛然而止,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终是低声道,“是,将军。”
那是个年轻到稚嫩的少年声音,或许是才堪堪告别父母来从军的孩子,比雪鹤也大不了几岁,雪鹤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明日还要赶路,早些睡。”尔后又快步离开了。
这段日子里来,雪鹤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些下级士兵偷偷抹眼泪——这些坚强的塞上汉子们各个铁骨铮铮,他们不怕死,他们只是觉得委屈,因为他们在用生命保卫这片土地和百姓,可百姓却谩骂唾弃他们。雪鹤知道,这些守兵们心中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在被他们所要保护的这些人给慢慢击碎。
带着复杂的心情,雪鹤绕过几处帐篷后,走到大营入口旁,突然间,她只觉余光处有人影攒动,扭头看去时,见一只队伍正朝大将军营帐那里走去!
第十二章 阿萝·帝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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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鹤定睛看过去,见那队伍由几十人组成,皆披着黑色斗篷,每个人都不见面容,脚步极轻,稍不注意,还以为自己是撞上了幽冥而来的鬼兵。这支队伍虽是诡异,每个人的腰牌上,竟都还挂着一个铸有七瓣梅花图腾的黄金令牌——那象征着拥有此令牌者可以畅行军营。
一把拉过出入口处的哨兵,雪鹤问,“那些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兵答道,“属下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就在方才进军营里来的。”
雪鹤有些恼怒,“不知道是什么人你他妈也敢放进来?!”
“可、可他们身上的令牌全全都是真的呀,属下也是按军规办事。”
“他们有说什么吗?”
“他们只道快些放行,不然属下会惹大麻烦。”
雪鹤又回头去看了一眼,那行诡异的队伍早已消失,从方才他们走路的形态看来,这些人斗篷底下定时穿了厚厚的盔甲,只是数十斤的盔甲再加上武器,他们行走起来时却没有一点声音,足可以看出他们个个都是身手不凡。
那七瓣梅花令牌在军中只有德高望重的老将才能持有,数量数来都不足一个手掌,加之他们来得悄无声气,思来想去,不放心的雪鹤率小队跟了上去。
此刻程肃还在灯下看着地图,帐子外护卫着重重侍卫。他的伤一直没好,加之又是连日行军的疲劳,咯血后叫程雪枭紧张至极,于是多派了一倍兵力守护在他外头,然而,在这层层守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时候,厚厚的帐帘晃动,随即钻进一个人来。
程肃警觉地一抬头,看见一个披着一身黑色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脸埋在帽子下的阴影中,也不答话,摘了腰间的令牌,“咣当”一声丢在程肃面前的案几上。
那令牌正是背面朝上,与那普通的七瓣梅花令牌不同的是,这枚令牌背后多熔铸了一个团龙图案。
“陛下!”程肃吃了一惊,尔后丢了手中的地图,单膝跪于地上,“臣未不知陛下到来,还请赎罪!”
那人还是没有答话,他缓缓截下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张冷峻清瘦的脸来,那张脸同叶询有七分相似,深目,高鼻,在眼角上布满着细细的皱纹。他抿着嘴唇,不知喜怒。他绕过程肃,径直坐到将军的座椅上,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目冷冷看着埋首的老将。
这个一生都工于心计的帝王半张脸都淹没在明灭的阴影中,他的双眼中蕴含着沧桑、威严和冷静,其中任何一种感觉都没有一丝人情味。
帝王不叫老将起身,便得一直跪下去。
许久后,直到那油灯烧得几乎没入油中,叶正霖才道,“你如今犯得过错可不是朕一句赦免,就可通通消弭的。”
依旧没有赐起身。
程肃只得道,“臣自知罪无可恕。”
“你懈怠失职,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帝都岌岌可危,这个罪责已经够朕诛你程氏满门了”叶正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展开程肃方才看的地图,眼都未抬又道,“可是朕答应过阿萝,不会伤你性命。”
“陛下”程肃的声音陡然间颤抖起来,他将头埋得更低,“乃一国之君,抛下兆京秘密前来,这阵地着实危险,还望陛下早些归去主持大局才好。”
“呵,”叶正霖突然嗤笑了一声,“看来你很不愿同朕谈关于阿萝的事情呢。”
“逝者已矣。”
叶正霖抬起头来,望向大帐的圆顶,“阿肃。”他缓缓道,这是当年叶正霖尚是皇子时,对程肃的称呼。
“臣在。”得到的却是一声恭敬的回应。
“你应该说,‘十七,你有什么事情?’才对。”
“臣不敢僭越。”
“你啊,真是越来越刻板了。当初朕还是十七皇子的时候,你总是这样十七十七的叫。”
“那是臣当初莽撞了。”
“阿肃啊,”叶正霖好似没听到一般,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如果没有阿萝,你现在应该是朕最信任的臣子吧不,你现在依旧是朕最信任的臣子,只不过你应当是手握大权的柱国大将军,而不是如今在那极北苦守国门的将领。当初是你一路保的朕坐上这个皇位的,你替朕斩杀那些绊脚石:朕的兄弟,先皇的臣子,还有那些外戚藩王。朕是幼子,继位时众多皇兄要置朕于死地,那时候只有你守在门外,朕才敢安心睡觉阿肃啊阿肃,朕曾想,你连命都可以为朕豁出去,还有什么不能让给朕呢?为什么,单单就是朕最喜欢的阿萝,你要把她给带走呢”
“回陛下的话,阿萝不是东西,不可以出让,强将她留在身边,阿萝不会幸福的”
“什么叫不会幸福?!”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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