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雪定清风》第19章


燕拿着廖云锋的人头去换。两人一时失去了方向,仍住在原来的那家客栈里。
高淮燕全然没有紧张的情绪,还与他家师兄开玩笑:“没想到姓杨的这么记恨你,你说,如果我现在把萧台凤本尊交给他,他是信还是不信?”
廖云锋无动于衷地掀了下眼皮,道:“即便是我也不敢信。我杀的那个是什么人?”
“群枭里的一个老牌杀手,刚好活不长了。”高淮燕说出这句话,面不改色。
“你和群枭,是什么关系?”廖云锋问出口以后,又有些后悔,补救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高淮燕轻轻牵了他的手,反问:“应刑与群枭是什么关系?”
廖云锋没接腔,不知想了些什么,反握住他的手,道:“我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不管是谁,因为什么,如果要伤你,我的刀绝不答应。就连你自己也不行……其余的我都可以不过问。”
两人各坐一把椅,中间隔了一张机案,两盏茶,高淮燕一时动容,将茶盏推开,倾过身去,在他耳畔道:“有师兄在,我怎敢轻易有事。”
离得近了,身上的气息彼此都闻得到,廖云锋摸摸他的发鬓,指腹擦过耳垂,吻上去。
是个不带情`欲意味的吻,只是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三千世界,只此一方天地,和耳鬓厮磨的两个人。
偏偏有人敲门。
高淮燕拿额头碰着他,露出一个笑:“师兄不要被吓到。”
提示得够明显了,廖云锋便跟着沾染一点笑意:“萧台凤?”
“哎呀,师兄思维敏捷,慧眼如炬,要瞒过你什么事情真是难。”高淮燕状似无奈地叹息。
他两个一说话就没完没了的,倒是外面的人等急了,忍不住出声道:“我可以进来了吗?”
“面前是师兄这样无双的人,我还真险些把他给忘了,”高淮燕敲自己的头,“进来吧。”
外面那人却不动,迟疑地问道:“你们穿上衣服了么?”
……
高淮燕故作不豫:“萧台凤!”
那头听见了立刻推门:“哎,来了。”他手拿折扇,浑身书卷气,有一张不辨年龄的脸,头发只有稍许泛白。一点也不像个武人,反而像个带了妻儿告老还乡的官老爷。他进门后先冲廖云锋见礼,嘴上道:“这次总算见着了,上次烦累廖大侠跟了我一路,很是过意不去。”
这倒是有些出乎廖云锋的意外:“真假萧台凤,是进了千日红尘才调换的?”
“当然,我不等到最后一刻,如何骗过廖大侠,若不是我亲自出马,又由谁来困住杨彬谦,给廖大侠杀人的时间呢?”这个萧台凤说话自带一股腔调,有点台上唱戏的角儿的影子。廖云锋本来凝神听他说话,等他说完,觉得喉咙都有些痒,不自觉地揉揉耳廓。
高淮燕换了只手支着头,问道:“你找到杨彬谦了没,他打主意打到我师兄身上来了。”
萧台凤往前走了一步,道:“我正要说这个,恐怕你们还不知道,杨彬谦找廖大侠的麻烦,其实不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是近来有风声说,我们枭首没死。”
高淮燕翘起抿着的唇:“我们也是这样听说的。”
廖云锋不解道:“段客洲没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就大了,”萧台凤手里扇子一合,说道,“你是徐掌门爱徒,徐掌门是枭首的挚友,当年与他同生共死。杨彬谦想找我们枭首,可不得拿你开刀?”
廖云锋哼了一声:“他这刀砍得动,就尽管来。”
高淮燕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说了这半天,杨彬谦人呢?”
“我也不知道。”萧台凤两手一摊。
话说到这里,又陷入僵局时,空中划过条极细的银线,有东西穿破窗户纸,钉在了梁柱上,是一枚绣花针,针上扎着字条,上写:酉时一刻,西郊冷杉林。底下印了一团鬼面獠牙纹,背面又写着“敬快雪刀”几个小字。
高淮燕便笑:“师兄,这个‘段客洲’只请你一个人去呢。”
这个邀来得太是时候,不管有没有诈,总强过眼下的一头雾水,因而萧台凤先行一步,出城打探,廖云锋吃过晚饭,背了快雪前去赴约,高淮燕则留在客栈中等他。
太阳即将下山,冷杉林中风声凄凉,枝条上两排乏叶蹭了暖色,转眼光没入土中,空留冷意。廖云锋靠在一棵树下沉思,不防有人从后面偷袭,玄符赤金刀来势凶猛,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他借轻功险险避开一击,落在五步开外站定。
只见来人身着锦衣华服,一派贵气,眉含冷锋,样貌算是不俗。按理说此人应当和杨彬谦、应刑等年纪相仿,从面相看却比他们都要年轻许多,倒像个廖云锋的同辈。
他两个僵持不动,一个不肯说话,一个不知有什么话好说,就由着天色变暗,星光初现。还是廖云锋心里记挂着什么,先一步开口:“你是段客洲?”
段客洲不答,眼睛一眯,手腕振动玄符赤金刀,杀招逼来。他和他的刀仿佛融为一体,在林中穿梭时悄无声息,却带着野兽一般的凶性,招招求快,形散魂不散。
他每刀所指都是人体周身大穴,实为要害,廖云锋却不拔刀应敌,脚踩虚步一味后退,几次与刀锋擦过,忽而纵身一跃,在树干上连踏几下,上得树去。段客洲内力高强,一掌拍在树干上,却不想廖云锋半生沉迷武学之刀,自是不凡,哪里是这般可以对付的,不过一个倒挂金钩,又换了棵树屈身。
段客洲见此法不灵,即刻变招,双手握刀,插入泥中,暗中运功发力,抽刀时竟将一棵腰粗的大树从根部开始一分为二。
廖云锋在那枝条上踢了一下,知道再躲树上也无用,索性落到地上,但仍旧不肯直面段客洲的刀,他记忆超群,现学现卖最是拿手,躲避间还有闲暇回忆和玄慧道人交手时的情形,将他踩过的五行步法有模有样的走了一遍。
那段客洲似乎并不像想要他的性命,尽管刀刀下杀手,见他躲闪不及时又故意砍偏,如此活动了一阵,段客洲终于怒道:“为什么不还手。”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犹如沙石刮擦,大出人的意料,廖云锋道:“听闻家师与前辈交情匪浅,真的段客洲,不会伤人。”
段客洲拿刀的手一僵。
“你倒是很聪明。如此一来,不论我是真是假,岂非都不能伤你分毫?”
廖云锋道:“嗯。”
段客洲冷哼:“你师父常说你是个闷葫芦,我看是他看走了眼。”
听他提到徐明山,廖云锋难免心绪起伏,问道:“家师可还在人世?”
段客洲道:“除非有太上老君的仙丹,否则他做了这许多年的鬼,早该投胎去啦!”
廖云锋沉默。
这时,段客洲再起长刀,口中道:“你不想费力气,却也由不得你。”他袖中飞出一物,居然是一段有头没尾的鱼线,隔空勾住快雪刀柄,看他手指只是轻轻一碾,那冷铁就被他带出了鞘,廖云锋无法,只得去拦,接过的刹那,正好两刀相撞,迎来第一招。
段客洲本人的出身来历已不可考,只知道他毕生绝学并非天宫十九式,而是四方相和志,听说他写此刀谱时不过弱冠之龄,因为贪杯而从高桥上掉了下去,顺溪而下,此后一番奇遇,将六合之间、四海之内尽数游览一遍,于刀道上有所顿悟,乘一小舟靠岸,岸上是歌舞楼台,他就在舟上舞刀,听着一曲金缕衣将刀法补完,那厢是温香软玉摇罗帐,这头是金戈铁马吞虎龙。
廖云锋是江湖后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复诡异的刀法,只觉得一把刀变成了数十把,将他团团围住,于是谨慎了起来,挥刀如穿花绕树,本想一试其深浅,没想到那刀就像蚯蚓,砍一下活两个,越打越多,居然自行组成了一个刀阵。
他和人交手,大多时候不讲技巧只论高低,故而敌人常常被他一刀毙命,如今遇到一个只讲技巧不求力量的,他未探得对方实力,先陷入了困境。
愈战愈酣,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映入眼中的只剩下刀光剑影,廖云锋看不清当中虚实,索性闭上眼,原地旋转,以回环刀法相对抗,绕、弹、劈、旋、扫,一招一式井井有条,一刀砍到实处,他睁开眼,见先前的刀阵只剩下眼前一把,和藏在刀后面的错愕眼神。
原来这一招取义“三界所有,唯是一心”,倘若你将那一招当成千万招,它就是千万招,你视其为一招,那就只有一招了。廖云锋生性孤僻,练刀多困于心头一隅,今日得段客洲无意中的刀法点拨,领悟更上一层楼,不由心生畅然。
段客洲道:“你师父说你刀法马马虎虎,分明是他不会教。”
这话听上去很像是徐明山的口气,入耳尤感亲切,廖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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