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雪定清风》第25章


虞文茵见是他,乖巧地叫了一声“廖大哥”,便把床边的椅子让给他,自己到外面活动筋骨去了。
“算那个纪温还有点用,叫文茵好上许多。”高淮燕笑着,收回目光,转而对着面前的人道,“多亏师兄了。”
廖云锋却不置一词,只是递了个药碗给他。
纵然高淮燕是不怕苦的人,餐餐吃药也觉得烦,谁想到廖云锋故意折腾他,叫纪温开了一个月的补药。他闻着那个味道头皮一麻,忍着不耐将一碗黑水灌下,劫后逢生般舒了口气。
廖云锋接过药碗,竟是不愿多留,起身欲走。
“师兄,”高淮燕有些着急地拉住他,话到嘴边,却又失了气势,“师兄还是不肯理我吗?”
廖云锋看看他,道:“我没有不理你。”
高淮燕叹道:“可师兄都不肯陪我坐坐了。”
不知是不是被他酸倒了牙,廖云锋无法,只得坐下。
高淮燕觑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很不高兴,才接着道:“师兄可是还在怪我。”
廖云锋一扬眉,反问道:“我怪不得你?”
“可以,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高淮燕说着,顺势靠在了他身上。
廖云锋僵硬了一下,没有动作。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这怨不得你,我若是你,也会是一样的心情,因而我不怪你,是我不好。”
高淮燕只感到酸涩,轻轻扣住他的手:“师兄,我错了。”
廖云锋合了合眼,道:“你只会在事后卖乖服软,你以身涉险,便是拿我的性命在做赌注,还不许我给你吃几天苦头。”
高淮燕离他近,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气息的颤动,听得心头一软,无言了半晌方道:“既是师兄的,请师兄万万收好。”
廖云锋不语,最后到底还是搂住了他。
高淮燕感到一阵暖意,絮絮道:“当初师父与我说,他的徒儿虽天资聪颖,但要一日千里却不是光聪明就可以的。你之所以在刀术上有如此造诣,是因为你自幼心无旁骛。我也想过求师兄帮我,但江湖上恩恩怨怨,是非曲直,我不想让那些扫了师兄你心中明雪,所以重逢后一直对你多有隐瞒。至于杨彬谦的事,我是先前梦到了师父他们。”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说。
一番话却听得廖云锋微微蹙眉:“光你一个就塞得满满当当,你说的那些东西,放不下。”
高淮燕闻言,很愉快地笑起来,那笑容不大,漾在眼底却煞是好看:“我倒不晓得自己本事这么大,早知如此……真是亏了。我家师兄越发会说话,我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发生了这么多。”
廖云锋便吻吻他的鬓角,眼里照旧是波澜不惊,说出来的话却极叫人安心:“都结束了。”
这日是个雪天,雪势不大,零零散散地下。山上的竹枯一半黄一半,全给埋在了雪里。冷冽浸在了空气里,素白漫天彻地,模糊了视线。
廖云锋想,在他不曾涉足的那段时光里,必然有另个别样的少年,明眸灿目,神采飞扬,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快活人。流走的砂砾不可能握住,却还有属于他两个的数不尽的岁月,在等他把那个少年找回来。
番外…雨夜
“他奶奶的!”
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里,升着一堆火,架着口大锅,里面炖着香喷喷的狗肉。大锅边上围了一圈男人,普遍四十上下,各个高大威猛,拿起一坛酒就往嘴里灌。
那当中有个圆脑袋的,怎么看都是贼眉鼠眼之辈,正和旁边人说话:“冯长老,您是怎么伤的?”
冯长老赤`裸了半边肩膀,更显得他虎背熊腰,他一手喝酒,另一手兜着剑,手上缠了绷带,显然是新伤。
“说起来都晦气!”
坐在他另一边的是洪连派的马长老,浑身富态,他插口道:“还不是在啸龙潭,冯大哥见那里的厨娘长的讨喜,想消遣消遣。”
方才发问的人名叫庾耿生,武功天赋一般,混在一众长老堆里,是个标准的关系户。他听了便道:“怕是温柔乡里带刀,咬着长老您了吧?”
那冯长老爆粗口:“温柔个屁,老子还没尝到味儿呢,来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毛还没长齐,学人家英雄救美。是我大意轻敌,叫他把我两根手指给剁了去。”
坐在他对面的人道:“我觉得那小子有点邪门,开始刀都拿不稳,打起来了发现他居然内力深厚,没几十年我看练不成。而且……我觉得那功夫,有点像群枭的。”
马长老道:“管他呢,群枭这地就养不出好东西,咱哥几个吃饱喝足了,给冯大哥宰了那小子报仇。”
他们吃得痛快,干了几坛子酒,一个个醉醺醺的,好在都是练家子,还能走,气势汹汹地出门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空气里潮潮的,阴云趴在上头好多时辰,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下雨。出了城几十里路的郊野有个破庙,供了尊笑口弥勒佛。高淮燕前脚才进去,外面狂风大作,霎时大雨倾盆,吞天灭地。
他摸出火折子,将桌案上用剩下的两根蜡烛点着,借着那点微弱的光找到一个蒲团,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他也没嫌弃,抖了两下便坐了,从包袱里拿出水囊干粮,先行果腹之事。
他身上除了一个包袱,还有一个旧布包起来的长条,裹得太严实,如果不是最尾端弯了一段,还当是有钱人家少爷逃难,顺道把字画给带出来了。
没过半个时辰,雨水不歇,雨声里却夹杂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声,有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往庙这边来了。打头的骂骂咧咧:“哼,那姓杨的越发不知轻重了,我们洪连派的令牌,还过不去他的岗哨?我去他娘的。”
另一人道:“冯大哥消消气,姓杨的可不是不知轻重么,从前靠老娘靠习惯了,那婆娘一死,他就方寸大乱。还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他们一路过来也不打伞,浑身湿透,闹哄哄地挤进庙里来,走过的地方拖出滴滴答答一排水渍。一行人有十几个,正是洪连派的一众长老,也不讲究,挨个坐了,才发现庙里有人。庾耿生辈分最小,与那坐在角落里的少年拱手道:“小兄弟,你好啊。”
那少年低着头,脖子跟要断似的,大概是睡着了。
马长老道:“不用理他。这破雨一下,柴火点不着了,我给几位大哥倒点酒,暖暖身子。”
一坛酒分到最后,还剩一口,马长老想做个好人,把酒坛扔过去,硬是把那少年惊醒了。
“喂,喝!”
高淮燕这下连装睡也不成,只能往阴影里躲,边压着嗓子道:“不会喝酒。”
话才说话,引得一阵狂笑。这群刀剑上讨生活的人,还差一点就要去茹毛饮血,哪里见过这么老实巴交又斯文的人,可不得笑。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会喝酒呢?”
高淮燕往那边拱了拱手,脸藏得更深:“虽是男儿,当不起‘大丈夫’。”
话毕又是一阵笑。冯长老道:“你这人忒扭捏。过来和我们坐坐,说说话,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见高淮燕不动,旁边就有人帮腔:“你缩什么,我们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高淮燕便解下背上的布长条,道:“我得看着这个东西,所以不能过来。”
庾耿生很是好奇,探头探脑的,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什么宝贝,拿出来,让我的几位大哥也瞧瞧。”
“这……”高淮燕暗叹一声是祸躲不过,慢吞吞地解开包着的布。
那一干人都揣着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谁曾想亮光划过,少年突然发难,布包里的居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他一拍刀身,将刀震出一段,人在原地未动,手已捏着刀的尾部,先出了一招。
接着就听见一声惨叫,不知谁被砍中了,等那少年抬起头,众人看清他的样貌,冯长老才道:“是你!”冤家路窄,天下竟然真有这样巧的事!
高淮燕故作惋惜:“我原本想,冤家宜解不宜结,可惜不能如愿了。”
冯长老日前吃他的亏,心里早就窝了火,一见他就怒道:“我呸,正找你讨命呢!受死吧。”
说话间双方已经动起了手,高淮燕手持长刀,出招如行云流水,被他们围攻,一时竟也没有落得下风,还打瘫了两个。可他到底年少,论实力论花招都不能和眼前这些人比,再交手一轮,就有些吃不消了。且他受了内伤,凉夜里本就容易发作,再一动武,牵动伤处,怎么能不疼。
一剑被人刺中,他闷哼一声,咬着牙保持站立。
有两个人上来擒住他,冯长老收回剑,另有一个人跑上来唱红脸:“虽然我们冯大哥和你有仇,但也是很明事理的。你告诉我们,你和段客洲是什么关系,我们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