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539章


“多谢国师。朕已无大碍,您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来日陪朕去明堂参拜佛骨。”
“恭送陛下。”
武曌被众人簇拥着去了,法藏依旧在法坛上抄写《华严经》,直至写到“除灭一切诸心毒,思惟修习最上智,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这页青藤纸已写满,再无下笔处。法藏有些沮丧,放下笔叹道:“数日之工却只写到此处,还未及全经的三分之一。”
侍奉在侧的小沙弥吹了吹墨迹,笑道:“师父手底下已经很快了,有些章节谙熟于心能够默写,换作别人十卷也抄不完。这部经洋洋洒洒八十卷,岂是数日能抄完?”
“是啊!浩大经典抄写一遍尚且如此,若要将其参悟透彻又要耗费多少光阴?老衲一生心力皆在经上。”
“师父天赋异禀、造化过人,是一代宗师,天下沙门无不敬仰,定能将八十华严融会贯通。”
“阿弥陀佛。”法藏双手合十摇了摇头,“老衲虽以华严立宗,亦不敢有此奢望,唯竭尽所能而已。人无论年岁多长、才智多高、地位多尊也总会犯错,也终有不能了悟之处。生老病死、五阴炽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正是人世之苦啊……”说着他将刚晾干的这页和先前抄好的放一起,将这厚厚一摞推到徒弟面前,“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弟子明白。”沙弥收敛笑容稽首施礼。
“去吧。”说罢法藏朝佛像拜了三拜,整理袈裟起身下坛,回遍空寺休息。当他跨出仪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回头,望着那空荡荡的长生殿,一脸悲怆叹息道:“我佛慈悲,为了天下苍生贫僧不得不如此,陛下多保重吧……”
小沙弥手捧师父抄写的《华严经》,欲赴京中各寺供奉佛前,方至宫门便被士兵拦阻——禁宫岂容随便出入,更不许传递文字之物,即便沙弥解释自己是奉国师之命出宫,这是国师为女皇求福的经文,卫兵仍不敢放松戒备,硬是将那摞经文逐页翻查,费了好一番工夫,直至确认没有夹带信笺才放行。
沙弥满脸虔诚地将经文整理好,如圣物一般双手捧着,辞别卫兵穿过则天门、端门,直至走过天津桥,至僻静无人之处。他长出一口气,将经文随手往洛川中一抛!撩起僧袍拔足狂奔,奉师命去太平寺向太平公主的心腹慧范和尚报信……
二、兴兵攻阙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公元705年2月20日)夜。
夜静更深却非万籁俱寂,毕竟未出正月,夜晚依然很冷,凛凛寒风片刻不停地吹着,发出呜呜呜的响声,仿佛皇天后土皆在哭泣;洛阳城却似一头无情的巨兽,无动于衷兀自酣睡。坊街无人一片漆黑,连白天衣冠云集的天街此时也昏沉沉、黑魆魆的,端门和则天门虽有灯火,却照不见很远,越发显得幽暗阴森。
洛阳的东宫位于宫城东南部,正门曰重光门,此外东西各有一道侧门,东曰宾善门、西曰延义门,尤其宾善门位置最是偏僻,几乎紧挨着左藏库。皇家重地防卫森严,即便洛阳市井繁杂良莠不齐,哪个胆大的贼人敢到宫城来撒野?可是这一晚气氛有些诡异,就在宾善门外隐约有一道黢黑的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游荡着;如果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会发现稍远的城墙下人影还有许多。吊诡的是东宫三座门皆有卫兵,而且每半个时辰就有一队南衙卫兵举着火把来往巡视,怎会察觉不到此处有人?难道他们都瞎了?
卫兵确实“瞎”了,因为今晚负责巡察的左威卫将军薛思行下令叫他们“瞎”,这意味着一场酝酿已久的政变已拉开序幕!
此时此刻参与政变的军官都守候在宾善门外,那个如鬼魅一般晃来晃去的人是右羽林将军李湛——作为太子武显的好友、大将军李多祚的部下,这件事怎么可能少了他?然而事情并不顺利,按照原先的计划由王同皎进入东宫将太子迎出,在众将护卫下赶往皇宫正北的玄武门,与屯驻在那里的杨元琰、敬晖、桓彦范等人会合,率羽林军诛杀武攸宜、进入玄武门,直奔奉宸府集仙殿除掉二张,逼女皇让位。与此同时相王武轮和袁恕己率领同谋的南衙将领进入宫城,控制三省六部,擒拿二张党羽,洛州长史薛季昶突袭张府,擒拿张昌仪等人,并稳定京城秩序。
可政变还没正式开始就出了问题,王同皎进入东宫已半个时辰,仍不见太子出来,这不把人活活急死?难道出现变故?众将都等得不耐烦了,李多祚脾气甚是火爆,已与众人商议,若太子再不出来就直接进行下一步。可那样情况就不妙了,且不论没有太子出面他们能否动员将士诛杀武攸宜、打开玄武门,即便政变成功也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岂不成了谋反?到时候如何收场?李湛是聪明人,自然晓得其中利害,更不忍老友错失抢夺皇位的良机,越等越不出来,急得抓耳挠腮踱来踱去……
殊不知此刻王同皎比他更着急!
之所以由王同皎办这件差事,不仅因为他是禁军将领,更因为他是驸马都尉,尚新宁郡主,是武显的女婿。筹划政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崔玄暐早和武显事先沟通好,王同皎原以为三两句就能把武显请出来,哪知他这位丈人竟然临时变卦,不参与啦!
东宫正殿中,王同皎满头大汗,不厌其烦反复劝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昔先帝以神器托付殿下,陛下横遭幽废,此事人神共愤,至今二十一年矣!如今天意昭彰,南北军将士同心戮力,必可诛除凶逆光复李唐。此时节陛下岂可甘心屈辱,弃祖宗社稷于不顾?”
是啊!自嗣圣元年被废已二十一年,这二十一个春秋武显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先是被囚禁在遥远的房州,即便回京立为太子依旧战战兢兢,时刻都生活在压抑和恐惧中,甚至在惊恐之下逼死自己的儿子。难道他不渴望自由?他不愿报复这一切吗?遥想青春之时他也曾有过帝王梦,也曾与兄弟争锋,也曾因李贤被废暗自庆幸,父皇临终的嘱托他何尝忘记?可是……
武显脸色苍白,一头虚汗,竭力躲避女婿焦急的目光:“圣上龙体欠安,倘若发兵惊扰圣驾,只恐……圣上……”
王同皎明白武显的顾虑——女皇老了,据说还有病,若被兵马惊吓呜呼哀哉怎么办?武显岂不要落个害死母亲的恶名?可王朝社稷面前岂能顾及亲情?当初武曌废他的时候顾念亲情了吗?太宗李世民逼迫李渊退位时顾念亲情了吗?成王败寇你死我活,权力之争自古便如此!女皇虽是太子之母,却也是李唐的敌人,若能光复社稷何必管其死活?一旦成功武显便是“中兴之主”,那时还有谁敢追究他不孝?但这些话王同皎心里可以想,嘴上怎好说?眼珠一转,换了副口吻道:“陛下倘真仁孝,此时更应举兵。宫中已传出确切消息,二张挟女皇至集仙殿,恐有逆谋,今主上受制于贼祸福难测,陛下发兵也是救驾啊!”
“唉……”武显撩起眼皮瞥了女婿一眼,叹道,“难道连你也相信二张敢挟持女皇谋夺天下?”这话正戳到关键,以二张的才智声望真的足以撼动社稷吗?他们即便狂妄敢做篡国之事吗?女皇移驾究竟是被胁迫还是出于己意?诛杀二张、拯救女皇根本不是理由,只是兴兵攻阀的借口!
王同皎无言以对,也不知自己这位丈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事态危急不容再想这些,兴许这会儿杨元琰等人已和武攸宜杀起来了,相王和公主也在等候消息,再不出发一切都晚了,他只能跪地苦劝:“陛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已经与张柬之等人串通,倘若事败难逃干系!再说您就甘心受屈受辱吗?前番张昌宗陷害魏元忠,又状告崔贞慎等八人,这分明冲的都是东宫,他们想害您啊!且不论光复社稷,不除掉二张、推翻女皇您何以得安?若女皇弥留之际突发敕书更改立嗣,传位武三思,那时该当如何?还有邵王……没有二张告密重润岂会屈死?难道您不想弥补过错,为死去的儿子报仇吗?”他急得口不择言,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这么多理由摆在面前,武显还不动容?可他偏偏下不了决心,仍是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可、可是我……我……”
这时大殿屏风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过来,我有话说。”
那嗓音不甚嘹亮,却透着一股不屑,王同皎初闻一惊,但随即辨出是太子妃韦氏。武显也不知妻子在旁偷听,不过这种事常有,他也见怪不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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