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旧梦》第94章


陆其华抱起画板,笑着往一旁挪了挪,“哥哥,我画你好不好?你坐着别动。”
“好。”
落玉将事情和盘托出,心里却空落落的了,他紧张了这么久,他原以为自己的妹妹至少会瞧不起他,无论她怎么谩骂质疑都好,他也不想给她丢脸。
可现在,陆其华要比他想象的冷静了许多,她一句难听的话也没有,只是问他这一切是不是因为爱。
若是因为爱,真的一切都可以原谅么?
在她的世界里,爱就是这么信任且不讲理,这么简单干脆。
他的这个妹妹,就这样长大了,可他偏偏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年。
落玉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在阳春的花季里美的是那样的惊心动魄,陆其华在画纸上的手顿了顿。
心想:也好,这样也好。哥哥的性子样貌,怕也受不住跟女子相处吧,有岳坤山,她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四月里的阳光撒进窗户的时候,顾公馆的花开了满院,泣血的海棠,随风起香的蔷薇,开的次第有序。
顾靖安站在院里看着蔷薇架下的陆其华,心里又生出了解甲归田的心思。
他缓步过去从身后拥住她,“小丫头,陪我去趟苏州好不好?”
“好啊!”陆其华点点头。
顾靖安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道:“你都不问去哪儿吗?”
陆其华覆上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笑着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跟你在一起,别的我都不在意。”
“万一有危险呢?”
“那正好,总算没有落单。”陆其华轻飘飘的说。
顾靖安伸手摘了一朵蔷薇,将陆其华转过来给她别到耳朵处,貌似满不在意的说:“是南方政府,念督军雄踞苏杭一带,同我私交不错,所以他们派我过去。”
“他们想让你去劝诫招纳念督军?”陆其华不放心的问。
谁不知道北平河北地带三系军阀连年混战,北平政府政权频频易手,各派为壮大自己的势力,到处拉拢结派,念督军一直是几家军阀抢先争夺的人。
如今南方给了一个这样的任务给顾靖安,摆明了向北平政府宣布顾靖安是他们的人,势必与北平政府不相容。
顾靖安顺了顺陆其华的头发,回道:“是,所以你怕不怕?”
“我怕,我当然怕。”陆其华抓住顾靖安的胳膊,有些急切道:“我怕到头来洒尽你一腔热血的不是在战场上,而是这些遥遥无期见不得光的明争暗斗里。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派给你这样的任务?”
陆其华问的着急,可顾靖安却还在笑,他欣慰的看着眼前刚及自己胸口的丫头,眼里尽是无憾的笑意。
方才她说怕,他也是理解她,她才十八岁,没有义务跟着自己随时将生死像早餐一样每天拿出来温习一遍,慢慢习惯到自然。
可她怕的,却是这个,她都不怕他死,怕的是他死不得其所。
她一个小姑娘的脑子里,到底装些什么。
“小丫头,你错了。”他牵着陆其华在石子路上慢慢的走着,说:“就像你说的,这样的任务虽不用上战场,却还是要死人,有牺牲流血的地方,总会有无数的新生命觉醒,小丫头,死在哪儿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有没有意义。几地有势力的督军都派人去了苏州,我必须去,若人被北方拉拢,那一定会对孙先生在南方的势力有所打压,到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也脱不了干系。而且,我是个不喜欢被动的人,你能明白我么?”
过来好久,石子路都快到了尽头,陆其华突然停下来,紧紧地握住顾靖安的双手。
她笑着说:“文卿,这世上,便是所有人都不理解你,我也是向着你的。你去哪里都好,也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也是到了此刻,顾靖安才意识到,他从来都小看了他的丫头,她不是自己想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并不是无条件的宠着她就可以。
她所接触的不多,却分得清大是大非,身骨柔弱却扛的起道理,装得下责任。
那时候,第一次见她,茶楼里她唾众人不知亡国之恨,小小的身子却犀利的毫不留情。
他总是好奇,自己二十七年来,多多少少见过的女人,他可从来也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却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快三十岁的人,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却独独为她生了不少闷气,做了不少傻事。
良久,顾靖安拥住她,喑哑着声音说:“好。”
他不知道这世上最好听的情话是什么,他说不出来,可是顾靖安觉得,陆其华是懂他的。
去苏州的行程很快安排下来,因为出行保密,顾靖安只带了陆其华跟姚晟,阿悔都留在了家里。
怕人发现行踪,一路上都是挑普通的车座,住店也是尽量避开醒目一些的饭店。
顾靖安和姚晟行军打仗多年,自然是什么苦都受的,只是苏州的四月里已经洒着热气,陆其华身子弱,连坐了几天的火车,脸色苍白的厉害。
顾靖安心疼的不得了,可陆其华坚持不让打乱原来计划的行程,姚晟在一旁也是干着急。
第124章 烟雨古巷() 
到苏州刚安顿下来,就遇上连日的阴雨,给这座静谧的城更是添了几分朦胧气。
相比闷热的天,陆其华倒是喜欢雨,即便是连日连月的下,她也不嫌腻。
他们临时租住的地方时一间古旧的阁楼,位置隐蔽但是风景却很好,陆其华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竹影斑驳,细雨挂在竹叶尖上久久不落。
夜里屋外的风声潇潇,吹醒了窗外的新笋和桥边的相思子。
雨打芭蕉声徐徐不散,陆其华像是一只遗失的精灵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她喜欢极了这里。
顾靖安白天总是外出,他不放心陆其华,给了她一把枪,帮她上好镗让轻易别动。
陆其华总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就算是有人要对他不利,那些人也不认识自己啊,再说他们又不知道自己也来了这里。
顾靖安闲下来便带她出去,看乌镇小巷,那些青石板铺就的路口,总有孩童奔跳玩耍。
陆其华总是在有伞下透过伞柄,看顾靖安被雨打湿的半个肩膀,她连这一点小事都会觉得无比幸福。
雨天的二十四桥被洗刷的很干净,桥下流水潺潺,桥边红豆盛开。
陆其华入乡随俗,穿了件苏绣织锦的天青色旗袍,行走在江南雾雨中就像是飘离凡世的一缕青色烟火,像是不经意间就会从手心里流走一样。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顾靖安总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桥边的红豆落了荚,陆其华过去蹲在那里一颗一颗的采,小心翼翼的将每一颗都包进手绢里。
顾靖安站在她的身边给她撑着油纸伞,伞边的雨珠连成线散开溅到他的长衫上,有着微凉的触感。
这便是生活了,冬雪煎茶,春采红豆,身边的那个人是他的最爱的妻子,屋外是自己最爱的青竹。
“小丫头。”他轻声喊她,就着细雨声。
陆其华一只手还正采着红豆,仰起头笑了笑,“怎么了?”
“我爱你。”
“我知道。”陆其华歪着头咯咯的笑,又回过头继续去采。
等起身的时候,因为蹲的太久了,脚有些发麻,顾靖安忙搂住她,宠溺道:“你看你,采这么多做什么?也不怕着了凉。”
陆其华用手帕裹好那些红豆,小心的装进手包里。
这才抬头对顾靖安说:“我想串成手串,给姚先生也做一个。”
“你说什么?”顾靖安瞬间变了脸,一把将人揽到自己怀里,恶狠狠的问:“这是什么东西,你给他干嘛啊?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文文卿,你别急啊,我话都没说完呢!”陆其华急的蹙紧了眉头。
“那你倒是说啊!”
陆其华气鼓鼓的踮起脚捏了把他的脸,才说:“我是想给他和兰歌一人一个,好祝他们两个好事早成。你着什么急啊?话也不听我说完。”
顾靖安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你干嘛不说清楚,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你让我把话说完了吗?小气鬼!”
陆其华冲他做了个鬼脸,从伞下钻出去笑着往前面跑了。
跑了几步又转过身,朝顾靖安远远地伸手,隔着濛濛的细雨,她的容颜是那样的不真切。
顾靖安偏过头笑了笑,轻轻地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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