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记》第42章


莫鲜衣去了。
那里并没有人。
他一下子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慢慢往里面走。
越走,莫鲜衣就越能感觉到这里发生过打斗,看样子还甚是激烈,他的心一点一点提起来,燕云他在里面情况如何?可还安好?当看到天井里的血迹时,即使不能确定这是否是燕云的,他还是担心了起来。
再绕过一个院子,莫鲜衣终于见到了燕云,他此时颇为狼狈,衣袍上多处染了血,正与几个人缠斗,看情形颇为危急,地上起码已经躺了起码有十来个人。见有一人正趁他不备从他后面偷袭,莫鲜衣的瞳孔不能控制地一缩,连忙就要冲上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一阵恍惚,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不如……不如就这样,让他死了,就让他死了,你当初同意与他同行只是因为你们刚好都要追查这件事情,现在事情已经到了尾声,很快就要结束,你不欠他什么了。你慢一点,就一点点,等那个人一刀砍下去,他就死了,你看,都不用你亲自动手,你也没有沾上他的血,这不是很好吗?就一下而已,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莫鲜衣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的刀离燕云越来越近,忽然身子一动,飞速向燕云扑过去,用自己的胸膛替燕云当下了这一刀。
如果!莫鲜衣在心里恶狠狠道,如果他死了,那也是因为我没有救他而死的,若他因为我死了,我一生都不能释怀!我要救他,与你何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
身上很疼,但是他心里却陡然放松下来,他忍着剧痛,转头看到了燕云焦急的眉眼,笑了笑,道:“我回来得,真是刚刚好。”
第33章 丝丝缕缕
燕云脸色一沉,在莫鲜衣咬牙坚持下,迅速解决完这几个人,手往莫鲜衣腰上一捞,接住了他快要站不住的身体,“你还好?”
莫鲜衣脸色有些发白,冷汗涔涔,还是笑了笑,道:“还好,皮外伤,能坚持。”
“我们先离开这里。”燕云直接抱起他,将他带回了客栈。
伤口不算很深,但是却很长,从左边锁骨一直延伸到右边腰眼处。燕云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衣服已经有些粘在伤口上,他尽量小心拉扯,莫鲜衣还是疼得嘶嘶抽凉气,道:“真是没出息,才这点伤就疼成这样,真给江湖人士丢脸。”
燕云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是哪个让你逞强?”
莫鲜衣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没良心,道:“我当时想的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那样我会良心不安的。我可看准了,他那一刀,可是对准了你后颈大动脉砍下去的,要是他真砍下去了,你就死了。”
燕云笑了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莫鲜衣心大得很,眼下死不了,手上的证据又收集全了,心里放松,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说起话来就没个遮拦,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自然而然就接口道:“那要不就以身相许?”
燕云动作一顿,抬眼又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些莫名的光,唇角稍稍勾起来三分,一个音节在唇边滚了几圈,才缓缓吐出来:“哦?”
莫鲜衣也愣了楞,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族里,他现在在这个人面前也不是个狐妖,怎么能如此口无遮拦,这般放肆?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脸上颇有些不自然,最后只好打哈哈混过去:“我……我一时嘴溜,你别放在心上。”
燕云没再说什么,利索地给他上了药,一圈圈绷带給缠严实了,道:“要注意些什么想必你也知道,尤其不能喝酒,我先前竟没看出来你竟这般能喝。这几日你就在客栈里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你要去燕都了?”
“嗯,燕都离这里也就几日路程,我快马加鞭,五日之内必定回来。”
莫鲜衣道:“不能我和你一起去吗?我出来……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没去过燕都呢,听说那里可繁华了。”
“你伤成这样,不好上路,你且等我几日,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游遍燕国河山,眼下你就好好听话在这里呆着。”
莫鲜衣眼睛转了转,道:“我有件事情忘了和你说,我跟踪那个人一路到了总督府,被他盯上了,也许现在就有人跟踪着我呢,你走了,他们对我下手怎么办?”
燕云:“……”
马车颇为颠簸,燕云为了莫鲜衣的伤势着想,选择了颇为绕远的水路。如今正是盛夏,江上凉风习习,两岸青山不断后退,天气晴好,莫鲜衣抬头眯着眼看了看蔚蓝的天色,心情很明媚,“我们要在水上走多久?”
“按照这个速度,十日。”
燕云坐在甲板上,支了个桌子,颇为闲适地煮茶,“你虽不能喝酒,喝茶还是可以的。过来坐。”
莫鲜衣在他跟前坐了,看着他的动作,道:“有时候我还真怀疑你的身份,这一举一动都是涵养,举手投足都是风采,和江湖上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燕云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的身份……想来你也不在意这个,知道与否又有何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能与你走遍山河就行了,别的说多无用。”
莫鲜衣笑了一声,开怀道:“就是,你的身份与我何干,我如今结交的是你这个人,我高兴就好。”
燕云递过一盏茶,“尝尝?”
茶香袅袅,淡褐色的茶水盛在白玉的茶杯里,淡淡的雾气飘渺升腾,很是淡雅。被燕云端着,那只执杯的手乍一看去竟比白玉杯还要通透几分,莫鲜衣定定看了一会儿,伸手接了,敛下眉眼,先闻了一闻,才饮下,“我只道酒才是令人心情畅快之物,不曾想这茶才是真的沁人心脾。”
“酒有酒的痛快,茶有茶的恬静,只是我多数时候都钟爱煮茶,时常酩酊大醉,不是什么好事情。”
莫鲜衣道:“胡说,我酒量好着呢,一般不会醉。”
燕云不置可否。
乌篷船飘飘荡荡,在水上走了几天,日暮的时候吹来一阵晚风,微暖,惊起两岸山林里的飞鸟,燕云往那边瞟了一眼,向摇船的船家道:“船家,还有多久靠岸?”
船家是个中年汉子,穿着利于行动的短褂,皮肤晒得黝黑,通常不说话,看着是个老实人,听到燕云问他,就前后看了看,一拍脑门道:“哎呀,如今都傍晚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码头了,可能我们要在船上过夜呀。”
燕云的眉梢就挑了挑,也没说什么,只道:“无碍,船上也是睡得的。”
半夜的时候,就有几个黑影偷偷摸摸地围了上来,他们一靠近,本来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就微微起了波澜,燕云和莫鲜衣本来就已经有了防备,如今听到动静不对,暗自警觉起来。
就知道,这个总督大人,是不会甘心就这样放弃的,如今证据已经被人全数带走,他又如何能不恐慌?毕竟这种事情,一旦传到王上的耳朵里,暗自纠集民众组成匪徒为祸乡里,往严重了说,这种情节,等同谋反。燕云心里门儿清,小小一个地方官就有这样的胆子,简直是在挑衅王室威严!如今天下谁人不知燕王室有个天生帝命的王子?在这样的当口竟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根本不把这位天生帝命放在眼里,他的父王就是为了给弟弟立威,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燕云轻轻按住莫鲜衣,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当心伤口,别动了,交给我。”
莫鲜衣像是愣了愣,一时间没有说话,燕云已经贴着船舱,握紧了手中的剑。
杀手来得很快,燕云比他们更快,这才过了几招,已经将一人斩于剑下,腾挪之间把人都引开,远离了乌篷船。
莫鲜衣从船上看过去隐隐能看见他们缠斗的身影,看样子燕云还能应付,正待要松一口气,身后一阵劲风传来,他敏捷避开,转眼就见到本来还在后面休息的船夫一反先前几日的老实劲儿,眼中露出杀机,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向莫鲜衣砍来。
莫鲜衣冷哼一声,一言不发,拔剑抵挡。
船上空间狭小,莫鲜衣又受着伤,很是有些吃力,船摇摇晃晃,和那船夫过了数十招,终于一剑刺入他的心口,将他踢入水中,还来不及缓口气,那船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在船板上拍了一掌,船身剧烈摇晃起来,莫鲜衣一个没防备,翻身掉入了水里。
偏偏莫鲜衣不会水。
伤口一遇到水,本来已经好转几分,又开始作痛,真是窒闷至极。莫鲜衣尽力舞动着手,使自己浮上去,虽然没有什么用,身子还渐渐往下沉,他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他觉得燕云会来救他的,他只要在那之前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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