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74章


我脸颊羞红,只得尽力低着头,倒是李恪,不慌不忙地接话道:“国公也在樊川过冬?”
秦琼道:“臣素来身体不好,每到冬日就会离开长安,来樊川居住。”
我想起义父往日说过,秦琼在隋朝末年的乱世中是个不折不扣的猛将大英雄,可自打进了贞观一朝,便久病缠身,不问世事,在长安过着半隐退的生活。我在心中无数次幻想过那种英雄迟暮的衰颓模样,可而今一见真人,却发觉他面色红润,哪有半分病态。
李恪似乎也与我有同样的感受,于是道:“如此看来这樊川山水真是养人,国公的身子似乎健朗了许多。”
秦琼不做任何解释,却将目光投向了我,为了不被他察觉,我只得赶紧低头,以示惶恐。
“这位娘子,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突然意识到,秦琼是罗成的表兄,那么,他一定认识秦衣,一定知道这那段往事。
李恪瞥了我一眼,故作不知地向秦琼道:“哦,不知国公所说的故人,小王可认识?”
秦琼突然一笑,摇头道:“那故人早在武德年间便去世了,殿下怎么会认得。”
“一定是秦衣!”我在心中说道。
第176章 夜半歌声() 
可是,我初识秦琼,辨不清他是敌是友,又怎敢直接追问。
我心下急躁,于是轻轻拉了拉李恪的袖子,意思是让他帮我想想办法,李恪似乎也心领神会,于是缓缓开口,对秦琼道:“国公曾历隋末乱世,见过诸路英雄,小王对您素来敬仰,此番你我都在樊川,不知国公何时方便,小王想登门拜访,讨教领兵作战的心得。”
秦琼性子也是豪爽,并且似乎很欣赏李恪此时表现出的恭敬,于是他拱手道:“殿下勤勉,体恤下臣,臣甚是感动。整个正月臣都会住在樊川,您若有空,随时来便可。”
接着,秦琼向李恪详细地说明了他的住址,我们三人便就此别过。
回去的路上,我缩在李恪的怀里,一边搂着他的腰,一边向他详细讲述了宫里老婆婆的话和白银寒枪的故事。但是,考虑到杨妃是他生母,我便将陛下的许多情绪进行了省略。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愠怒,我不敢火上浇油,便只能敛声屏气,任他策马而行。
李恪将我送回房中,交代我夜里关好门窗不要着凉,便径自回了厢房。
那夜,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我干脆起身,点上蜡烛,在烛火下静静整理有关秦衣之事的思绪。
从往日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我大致能推断出秦衣的基本经历:
她出身在西域,擅奏琴,隋末年间来到长安,做了宫里杨妃的教习。根据那老婆婆的话,陛下应是在此期间对她产生情意,并且最终帮助她落户平康里。陛下对她一往情深,但秦衣却爱着罗成,最终她在义父的帮助下离开了长安,去洛阳找到了心上人。但是罗成在洛阳一战中惨败殒命,秦衣便为之殉情而死。
这段经历似乎很简单,但是到目前为止,有几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一是长安那么大,秦衣为什么偏偏要去平康里?
二是她与罗成如何相识,这一点从未听人说过。
三是罗成和秦衣究竟怎么死的,除了当初琥珀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之外,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隐情。
从眼下的情况看,要想知道这一切,唯一的突破口便在秦琼那里,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将此事告诉我。
“唉,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秦衣的故事,竟然这么感兴趣!”我叹了口气,埋怨自己多管闲事,但我更清楚,这件事,不探听得个水落石出,我是很难放弃的。
我将案上的烛火吹灭,准备回榻上继续尝试睡觉时,夜空中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歌声:“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歌声很轻盈空灵,我却背心一阵发凉,于是我又想起了雪地中那个一身黑衣的疯女人。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歌声越来越清晰,我听到那声音后,却极力压制住了心中的胆怯,并且抓起榻边李恪送的大氅,就推开茶室的木门,往湖边跑去。
第177章 屋中之人() 
今夜无月,星子亦不明亮,我在黑暗中顺着歌声的方向摸索前行,突然被一只大手从后方抓住,我吓得心中一颤,那人却开口道:“洛来,是我”
我安下心来,此时此刻李恪在身边,真是让我最为安心的事。
“你怎么过来了?”我轻声问道。
“我听见了歌声,这与你当日所奏的西洲曲是同一个调子。”的确,这么特别的调子会牵扯出什么,除了我大概便只有他最清楚。
“唱歌的是一个疯女人,我先前见过,她把我误认成了秦衣。”我向李恪短暂地交代了先前的情况,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劝我当心。
我们跑到了湖边,只见到水面光亮一片,并无太多异样。
“奇怪,歌声明明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而且上一次,那黑衣女人也是往这边跑的。”我小声嘀咕道,李恪却向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我再仔细听听。
果然,空气中的歌声又响起了,“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我和李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树林中。”
于是李恪拉着我的手,我们又齐齐向着湖边树林跑去。这两天连降大雪,雪堆在地上还来不及融化,我俩说是跑,行进的速度却极为缓慢。李恪在前,一边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地,一边反手护着我,有他在一起,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这一带的树林都是高大的灌木林,冬日里树叶掉光,便几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黑夜中它们突兀地伸展着各种造型奇异的枝干,仿佛魑魅魍魉,叫人心生惧意。
“李恪”我抓紧他的手臂,低低喊道。
“怎么?”他半扭脑袋,连忙回应。
“没事。”我摇摇头。
他却拍拍我的手,道:“别怕。”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喊他干嘛,但就是这样喊上一声,仿佛便能充满勇气。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抓住我的那只手,觉得尤其安心。
歌声越来越近了,那女子将西洲曲的词一句一句地唱,直到“忆郎郎不至”这句时,她竟然来来回回重复了三次,仿佛之后的几章她都不记得似的。
但是,仅凭着这重复的几句残音,我和李恪却找到了隐匿于树林深处的木屋,木屋里没有一丝光亮,唯有歌声划破夜空,曲调明快,然声声悲切。
李恪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退后几步。而他,用尽全身力气,飞脚一踹,木屋的门被生生踢开了。
歌声停止了。
我和李恪立在门前,竖起耳朵探听屋内动静。
空气仿佛凝滞了,屋内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那疯女人不在这里?
我看了李恪一眼,不知道是进是退。而他,目光凌厉地盯着黑黢黢的屋内,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去一探究竟。
“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进来?”屋内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我和李恪俱是一惊,这声音清澈镇静,全然不是疯子该有的模样。
难道,屋中之人,不是她?
第178章 秦衣的女儿() 
李恪拉着我直接进入了屋中,屋内靠里的矮几前果然有个人影。
“你是谁?”李恪站在矮几前沉声问。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我眼前一亮,原来是她点燃了一盏油灯。
我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只能微微抬手挡住眼睛,但我透过指缝,看见矮几前那人,果然便是那日我所见的黑衣女子。
看来,她真的不是疯子,那她为何又要装疯?
“从这盏油灯点燃到看守者来,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要问什么快问吧!”她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们会来,竟然如此直接了当地说。
“你是谁?”李恪再次问到他刚才所提的问题。
“我姓甚名谁并不重要,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引你们来?”她的回答让我和李恪都错愕非常,她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你会回答这个问题吗?”我插嘴道。
突然,那黑衣女子抬头看着我,那眼神与上次所见一模一样,“因为,我很想知道,你是谁?”
李恪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我的手腕,提醒我当心,我却迫切地想要进一步了解内情,于是无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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