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第160章


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扯下腰间的皇后羊脂玉佩送给她:“你现在马上亲自出宫一趟,去四王府宣兰陵王立刻进宫来坤宁宫见本宫!”
玉薰略略迟疑:“兰陵王……他会来么?”
我坚定不移地点头:“他当然会来,只要你把这玉佩交给他,并且告诉他是他的柔妹妹请他进宫,他若不来的话本宫这辈子可就白活了!”是呵,倘若他不来,我便注定要永远失去霖漓,到那时我还真算是白活了整整十八年!
玉薰自知此事事关重大,加之她本就唯恐霖漓出事,更加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去了。
坤宁宫中我用极快的速度换好衣裳,又以融紫蓝晶银质发冠作了当年的方式。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用螺子黛描着眉,一心等着完颜溢漓的到来。
我在以一种等候战争开始的姿态迎接的敌人——那曾经的爱人。深深明白,接下来这番会晤中我的成败将直接影响到霖漓的生死去留。所以,心软与怯懦对于我来讲绝不可以存在。
溢漓,就算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我,对于你,我也决不可能再有半分心慈手软。
而三郎,我在心中静静地祈祷,只要你坚持到明晨的第一抹阳光洒满大地,我就会想方设法以另一个人的生命换取你存世的权力!
相信我!三郎!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
“皇后娘娘——”一声哭喊折断了希冀的翼,将我从云端打落……
第六十章。感时花溅泪(1)
第六十章。感时花溅泪(1)
殿内静的让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人低低的啜泣声在这无尽的静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刺心,我迟疑着转过身去,“怎……怎么了?”
她上前几步哭喊道:“皇后娘娘!皇上他……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不行了……不行了……三郎不行了……”我麻木地喃喃念着,忽然一阵异样的冰冷袭击全身,脚下一动我飞奔出坤宁宫。“不可以!不可以!三郎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绝不可以出任何问题!”
有如卵石大小的冰雹在瞬间从天而降,粒粒砸在身上皆是沉重的痛楚。身子一个趔趄我摔倒在寒气刺骨的冰面上,宫女们连忙来扶:“皇后娘娘您怎么样?!”
我甩开她们的手,承受着冰雹加身的疼痛径自加快了速度向乾寰殿奔跑。乾寰殿与坤宁宫咫尺之遥,而此刻的我却得这段路竟是如此之长,仿佛永远也跑不完一样。
三郎,你要等我!在我还没有揭发兰陵逆贼弑君篡位的罪状之前,你不可以出半点意外!
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在乾寰殿门前停下脚步,希望可以整理好衣饰以一个清新面孔出现在霖漓面前。然而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早已湿成一片,衣裳每一根丝线里都渗入了悲伤的雨水和泪水。罢了罢了,时至此时,我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接过灵渝人递来的蚕丝手帕拭净面颜,我费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平静,稳步踏入灯火通明的乾寰殿。
殿内各处铺满红绸以增阳明之气,点慢长明灯以求上天护佑大齐,跪满伏首诵经的僧道以祷祝皇帝长命百岁。我长长的裙摆在红毯上掠过,留下深沉而忧伤的痕迹。
西阁内诵念经文之声充盈在每一寸空气里,霖漓盖着明黄龙纹锦在榻上辗转反侧万分痛苦。我叹一口气轻身命灵渝人道:“把这些和尚道士全都安排到阁外去!你明知道皇上身体不适,还叫这些人来制造噪声,成心叫皇上难受吗?!”
灵渝人一惊,连忙应着:“奴婢有罪,奴婢这就遵命叫他们出去!”说着忙忙责令僧道们退出西阁,在阁门外诵经。
待西阁内只余下我与霖漓二人,我方才踉跄迈步扑倒榻前,轻身急切呼唤着:“三郎你怎么样?你一定还好对不对?三郎你不要吓我!你明明知道润儿胆子小的!”
霖漓背对着我,调整好了呼吸方装过身了,支撑着笑道:“润儿,你来了。”
“是,我来了。”我捉住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笑吟吟道:“三郎,润儿向你许诺过我不会离开三郎,所以你不必担心!”
他的手冰冷若冰,且颤抖不已,“是,我不会担心。”他颤声道:“润儿……是我最亲近的人,是我唯一可以全心托付的人。我相信……即便我众叛亲离,失去大齐亿万子民的民心,润儿也会始终与我站在一起。一生一世,不离……不离不弃!”
我伏在他身上摇着头道:“您不要说这种话,三郎,您是明君,即位十一年来,勤于政事,一心为大齐子民开创太平盛世,百姓们都会一生感念他们的圣明君上!三郎必当青史留名,光耀万代,您又何苦说什么‘众叛亲离’?!”
霖漓勉强撑起一个笑脸,道:“你不明白,润儿,你不会明白我有多么的失败……”
“不!”我坚定地叫着:“不是润儿不明白,是三郎过于妄自菲薄!”忽见他似有闭眼之意,我忙将他摇醒:“三郎先别睡!润儿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讲呢!”
他皱了皱眉,吃力地打着精神:“我知道,自己这一睡便再也醒不来,这一睡……便是与润儿永别……所以,我必须要醒着,直到把所有想要与你说的话都讲完……”又一笑,“你说是不是?”
我强忍住泪意,辛酸地打趣着:“你还好意思说呢!三郎,我可没想过像您这样圣明的君主也会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时候。累便累罢,是个人就都有累的时候,你又怎么能说自己一睡便不再醒来?难不成是想充英雄么!”
霖漓自嘲地一笑,不置可否:“润儿你晓得吗?站在人生的终点回看自己走过的路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最舍不得、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了!”
我作出欣喜之态:“是么?如果这是三郎的真心话,润儿可要欣喜若狂了!”
他费力地将另一只手向我伸来,我会意,一边直身在榻前跪下一边握了他两只手在手内。霖漓苦笑道:“有一件事情……我本不想与你讲,叫你就这样……一辈子糊涂下去也罢了。可是,若是继续瞒着……我真是死也不得放心了。”
我啐了一口:“什么死不死的,好生晦气!三郎若有什么话就请快说,润儿听着。”
他的目光渐渐远离了我的面庞:“我……心里真正爱的人,不是你。”
蓦地一惊,我忙忙地问:“你说什么?”
霖漓静静阖上眼,道:“你我夫妻多载……的确有些情义在,可是你不知道……我一生之所爱惟有捷儿一人,你所谓的三郎……只是因为你与捷儿身为姐妹,况又有几分相似……才会喜欢你。”
我连连摇头,失声道:“不!你骗我!而且我也知道你为什么骗我,三郎,你是怕润儿失去你后会肝肠寸断伤心欲绝,所以才说这种话。为的就是让我不再牵挂你!我不傻!三郎,你骗不了我!”
“随你怎么想吧。”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而微弱:“是,当初奉天七年选秀之时我的确是因为……因为捷儿生的像你才会选了她。可是……日子一长我才晓得我与捷儿两人之间……才有着真正的爱情,而润儿你……一直以来都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润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讲是很残酷的,可是……我不能背着良心说我爱的是你……”霖漓的声音已更似呢喃:“我很感激……很感激你对我付出的一切。润儿,多谢你……是你的存在,支撑着我走过没有捷儿的日子……多谢你……”
“不!我不要你的感激!”我抓狂地摇着他的身躯:“我不能容忍,你说你不爱我……三郎,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可能会不爱我?!”我没有心情去拭掉满面的泪水,只一味笑喊着:“三郎,你忘记《长相思》了么?‘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爱的就已经不是姐姐了呀!你心里之所思完全是我!”
“《长相思》……是为思先妻……”他长长叹息,忽而仰天长啸:“捷儿!我来了!”
我亲眼看着他的头一点点垂下去,身体一点点变得没有半分生气,听他的声音在西阁内回旋飘荡,最后变得虚无,感受着暖香空气一寸寸成了冰冷。殿外冰雹下得愈发猛了,一下一下砸在窗棂上甚是凶狠,彻彻底底将我那本就易碎的梦砸了个四分五裂。三郎走了么?不会的,他还没有亲口告诉我方才他所有的话都只是玩笑!不会的!
隔门“吱嘎”一声开了,大堆的人在我身后跪下去,李禄海哭着大声喊道:“皇上驾崩了——”混着愈发明晰的雷雨声,狠狠地在我心上划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你住口!”我歇斯底里地喊着:“他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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