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剑侠》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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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世事如棋（1）（）　
程在天和三鬼赶到各处，找到大堂外被点了穴的人，一一解开了穴道。
程在天让魏乾清点人数，园内原有的人众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唯独不见了大耳和尚。程在天心想：“这假和尚坐不住，大概又出去游荡了。”也没有再吩咐人去找他。
此次风波过后，春园也便重拾了往日的平静。再也没有人气势汹汹地来寻仇，官府也从未踏足园里半步。法媞梅照常跟着程母学针纺、剪裁一类女红；魏乾照常总管园内大小事务；仆人照常干着自己的活；练武的也照常练武。
程在天活着却像是没了方向，终日无所事事。时逢乱世，他不愿再当个读书人求取功名；春园里连同母亲、法媞梅在内，有大大小小数百人要他照顾，他也放不下心去从军。
数来数去，自己最在行的便是内外武功，但自夏语冰一死、孙晢大仇得报，他隐隐觉得自己在这世间已无强敌，自己再练武，练到天一般高、海一般阔，却又有何用处？无非自娱自乐，唯有遇上太师父、师父和曾平谷这寥寥数人时，切磋起来才有些看头。
但这三位均是正派人物，便是跟他们打了起来，也必然相惜相让，双方的武技不能用得淋漓尽致，尚不如跟龙紫阳、福镜国师、夏语冰和苗毅兴对战时那般痛快。
他只好自欺道：“南少林寺的源清方丈不是什么好鸟，一对一地打，我自然不会怕他；怕只怕他会像上次那般，带着大群人马来闹事。我还是再练练武功好了，有备无患。”每次来到青龙堂时，鬼泣、鬼嚎、鬼愁三兄弟都在勤练剑法，他看了也大为触动，总算慢慢重拾了平日里学武时那种发愤忘食的心境。
一转眼腊月将过，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魏乾跟程母上下张罗，洒扫庭除、制备桃符，忙得不亦乐乎。一应杂务，都有仆人动手去办，程在天清闲得浑身不自在，忽的想道：“假和尚到了哪里？他若能跟咱们一起过年，咱们也多了不少乐子。”便让人在杭州到处去打探，谁知一无所获。
就这么到了乾符五年，大年初三时的五更时分，程在天还在做着美梦。
梦里他遇到了一位鸿衣羽裳、呼风唤雨的神仙，向那神仙许了几个愿。那神仙不染纤尘的手一挥，他的结拜大哥周晨阳、大嫂芸茹、父亲程德维、孙晢、罗裳和哥哥程在渊都一一复活了过来，睁眼看着他笑。
他差点就要喜极而泣，这时耳膜不知怎的狠狠一震，霎时把他吓醒了。
程在天这才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幻梦。奇怪的是，窗外依然杀声四起，各种兵戈相击之音不绝于耳。
他慌忙起身，让魏乾集齐人众。大家来到大堂，脸上全都是大惑不解的神情。
母亲问道：“天儿，这么早便叫醒大家，到底有什么事情？”程在天道：“娘，外面这么吵闹，你没听见么？”母亲道：“娘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你是不是听错了？”法媞梅也笑道：“程大哥，我看你是还没睡醒，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
程在天又问其他的人。魏乾和一众仆人、武夫个个都说没听见。
鬼愁疾步来到墙边，挠着耳朵认真听了一阵，叫道：“好像……是有一些怪声！不错，我听见了！这是陌刀碰到了别的兵器，才有的响声！”鬼泣、鬼嚎不信，也跑到了墙边，耳朵贴在墙上。不久，鬼泣也叫道：“我也听见了！好多种兵器在响！”鬼嚎道：“一定是什么人打起来了。”
程在天憬然有悟：原来人的内功有高下之别，听力也便随着分出了高下。自己和鬼泣、鬼嚎、鬼愁的内功较高，因而对远方的厮杀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其余的人纵有武功，修为也甚是低浅，自然便对自己所说的“吵闹”浑然不觉了。
程在天开门见山地道：“外面的确有响声，多半是官军跟叛贼在厮杀。我跟三位师父出去瞧瞧，很快便回来。在此之前大家不要出门，也不要回去睡觉，把门看好，不要放别的人进来。”法媞梅道：“程大哥、三位师父，千万小心。”
程在天笑和三鬼点了点头。程母也有话想说，程在天和三鬼却早就翻墙走了。
程在天和三鬼没来得及想清楚外面的情形，便飞跃出了门外。
再走十余丈，果然瞧见前方有数百人，分作两方拼杀。左边的旗帜鲜明、进退有序，一看便是官军；右边的队形散乱，连兵器也是长短、锐钝各不相同，但面对官军却是悍不畏死，倒也很像草莽英雄。双方各擅胜场，左边的胜在阵法严整，而右边却在气势上更胜一筹，看起来胜负未分。
鬼泣问道：“园主，我们该帮哪一头？”程在天尚在犹豫，没有答话，鬼嚎道：“这还用问么？这些贼寇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我们当然是帮官军一把，除掉这些贼寇了。”鬼愁却道：“我瞧不对！他们本来是良民，都是被官府逼得没路走了，才群起造反的。”
程在天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鬼愁道：“法海大师亲口告诉我的。他说，要是太平盛世，则天下到处都是良民，纵使有一两个想作乱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到了乱世的时候，良民之所以变成了暴民，并非他们自己的罪过，都是昏君、贪官、酷吏害的。”程在天惊道：“这位法海大师看法也真新奇，反倒有些不像佛门中人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两边斗得越来越猛，刀光剑影之下，又不知有多少个人命丧黄泉了。
鬼泣叫道：“园主，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怎么能再袖手旁观？”程在天无奈，吩咐道：“大家谁也不要去帮，把两边的人都点住穴道，咱们到时再作定夺。”此计不偏不倚，又能迅速让双方停战止杀，三鬼都点头同意。
于是程在天率先出手，“如意指”有多快便使得多快，顷刻之间已把十多人定住。三鬼也不甘落后，依样画葫芦，用他教过的点穴手法又点又划。
约莫一串爆竹响完的光景，场上众人全都被封住了穴道，口里却还叫骂个不停。
程在天静待他们骂完，一脸真挚地道：“大家生而为人，心也都是肉长的，怎么不能好好谈谈，非得要兵戈相见呢？今日我杀你，来日你杀我，酿成了多少个惨剧？不但被杀之人无处申冤，连他们的亲人、朋友也会伤痛欲绝，难道各位盼的就是这些么？”
左边一个倒在地上的官长叫道：“我可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也不怕你用什么妖法！识相的快把我的部下放了，不然待会儿朝廷大军一到，把你当作贼军一块砍头！”右边一个贼帅叫道：“义士，你别听他的！官府吃人不吐骨头，咱们都是逼得无路可走才造反的。以他们这样的心肠，你便是帮了他们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跟我们一起造反，我把这带头大哥让与你做！”
程在天道：“大家非要拼死拼活，这又是何苦呢？”左边那官长道：“他们妄图反叛朝廷，本官将他们灭掉，岂不是天经地义？你还不赶紧助顺讨逆，莫非跟他们真是一伙的？”右边那贼帅道：“义士，你仔细想想：若不是官府抢光咱们的钱、征光咱们的粮，让咱们生计无着，咱们有哪个敢冒死造反？难道吃了豹子胆么？有人要把你逼死，你又会甘心么？求求你可怜可怜兄弟们，把这群吃人的豺狼都杀了罢。”
程在天还想着力劝他们，这时又见一彪人马，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但见数以百计的骑兵簇拥着一员骁将，银鞍白马、八面威风，令人望之悚然。
鬼泣赞叹道：“这么雄壮的大军，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鬼愁也万分诧异：“这是大唐的军队么？”
那骁将对程在天等人视若无睹，瞪了地上的官长一眼，喝道：“你跟属下一动不动，是想装死么？还是投降贼军，跟他们同谋叛逆了？”那官长叫道：“钱将军，冤枉，冤枉啊！不是我不肯出力，是被妖人施了法，浑身没有一处能动。不信你瞧，那群贼军也跟木头人一样。”说完，指向程在天等四人，说道：“妖人就是这四位。”
钱将军笑道：“竟然还有这事？”高视阔步地走到程在天面前，道：“在下姓钱名镠，是石镜镇将董昌将军手下偏将，动问这位壮士高姓大名？”程在天暗想：“我们手里都拿着刀剑，他竟然毫不提防，果然浑身是胆！”
正欲报上名姓，忽的想道：“以前哥哥谋过反，这事始终洗刷不去。我要是乖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