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二》第20章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能换么?自然不成。再说,师傅不教我,自有师傅的道理。梅师兄要我筑基强根,自然有梅师兄的道理。您少操些心罢!”
黄宗裳费尽口舌,好话说尽,终是扭不回这头倔驴,便寻思:“这小子跟着顾乃春,光是受些苦倒也罢了。只怕这混球哪日坏了心肠,白白要了这一条痴命。”
这般一想,当下掏出个袋子,将魏不二罩了进去,右手一提溜,边做打算,边去了张贵府上,方知当日正午是顾乃春收徒的好时辰,张贵前一刻应邀去了合规院。
黄宗裳心道:“都是一块地里几棵苗,有些去了温棚当宝花,有的撂在荒滩作野草,这个踩一脚,那个踏一遭,看得老子真叫个不爽。”
又想到:“这小子横竖不愿拜在老子门下,老子不妨去姓顾的那处闹上他一炮,索性叫他将这小子逐出师门,岂不是美哉?”
如此一想,便直冲着合规院奔来,一路肠子弯弯绕绕定好了计策,这才声势浩大进了院内厅堂,有了方才这一番稀奇古怪之举。
但黄宗裳叙述此事由来,却是从那日在山外遇上梅心甘说起。
中间虚虚实实,详略有策,总之明着好似是寻常事。
可欲隐还露藏着这么一层意思:顾乃春嫌弃魏不二资质糙漏,便将他丢在长乐村,又派了梅心甘杀人灭口,待魏不二上了山,又故意刁难作弄。
这一番话说出来,顾乃春气得胸闷,却实在不好发作。
但堂上众人,除了长乐村三位少年和几位后辈师侄徒弟,哪个没活过百多年岁,话外之音自然听得一明二白。
众人心里奇怪:“你若是真心求顾乃春收下魏不二,自该多说些他的好话。现下这般讲,万一惹恼了顾乃春,岂不是弄巧成拙?”
宝慧却道:“黄长老,你说这少年似极了你那已故的徒弟钟贯一,我可不大同意。钟贯一别的不说,论资质悟性,自是宗内罕有,人品修为也是一等一的人才。这小子与他一比,一个是天上的翔龙,一个是地沟的爬虫,我看你是老了糊涂。”
黄宗裳却摇头道:“错了!错了!像不像,你说了不算,得要你那宝贝徒弟来说说。”
众人一听,面上多有异色,原来这其中有一桩陈年旧事,钟贯一生前苦恋木晚枫,云隐宗内人人知晓。
只是木晚枫眼界甚高,任钟贯一如何优秀,她也不大瞧得上。
也有人说,钟贯一之死,与她有莫大关系,实情究竟如何,却没有几人知晓。
众人齐齐向右侧后排望去,木晚枫已然亭亭起身,回道:“黄师伯,晚枫与令高徒相识也久,却不甚熟稔。以此评断,只怕见识浅陋,未必合您心意。”
黄宗裳道:“但说无妨。”木晚枫微微一笑:“钟师兄是咱们云隐宗的青年翘楚、百年栋梁,当年入宗,诸位师叔师伯个个都想收他做徒弟。”
黄宗裳面色一苦,凄声道:“可怜我那贯一徒儿,你哪哪儿都好,偏偏眼光不大精明。人家女子如何仙女下凡、花容月貌,却也不是你命中良宿。她视你为蚂蚱蝼蚁一般,你便是为她掏出了心,挖掉了肝,人家也不稀得多瞧一眼!”
木晚枫默不作声,宝慧却怒道:“黄大和尚,男欢女爱,本就两情相悦。晚枫早就说清道明,你那徒弟自个儿上道,怪的了谁?”
第28章 镜里植花徒虚幻() 
黄宗裳又叹一声,道:“也罢,也罢!木师侄都这般想,堂上诸位只怕皆一样。但要姓黄的来讲,钟贯一资质悟性、修为人品固然不差,但老子最喜欢又最恼火的,却是他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愣劲儿。”
“请木师侄一想,你那年练功走了火,需得千年蟾木的新果救急,钟贯一走遍天南塞北,才寻着一棵九百九十七年的蟾木,生怕被人抢了去,愣是在那树下苦坐三年,摘了果子才算。“
”你说你喜欢劳什子秋晨阴花露,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一到秋天就没了踪迹。便是最后送了命,手里还提着一袋狗屁阴花露。你倒是说说,他是不是有这么一股子愣劲儿?”
木晚枫仍不作声。
宝慧却冷笑道:“请黄长老嘴巴放干净,钟贯一外出执命,不专心做事倒罢了,非要开溜去采露,偏遇到角魔开大会,妄自送了性命,与旁人有什么干系?”
黄宗裳笑道:“木师侄心气儿高,我的徒弟自然配不上,羹粪相隔,玉石有差,水中捞月,镜里植花,自是人各有命。老子能怪谁?只怪我那徒弟人情不大好,出了殡,狠心的旁人也不来祭奠。”
话到此处,此事秘辛始为众人知晓。
惊讶之余,有的感叹钟贯一痴情绝种,有的厌恶木晚枫冷血铁心,也有的不大看得起钟贯一这般没出息,各人有思,情出诸路。
宝慧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木晚枫缓步移出属座,行至黄宗裳身前,恭肃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才起身道:“黄师伯,钟师兄出殡之日,晚枫有难言之隐,未及回宗,也确不曾恭身祭奠。但此中过错,纠扰经年,每每念及,总觉是毕生之憾。”
“钟师兄此去十年,不论佳节鬼日,抑或清明中元,晚枫祭扫无缺,香火不断,仍难赎心中之憾。今日,有黄师伯苛以严责,方始觉得好过一些。“
”晚枫早已立下誓言,二十年内,必取满百角魔性命,否则当自刎于钟师兄墓前。若有违背,死后堕入罪孽星宫地狱,受尽炼魂绞魄之刑,绝无反悔。”
众人听了,一并吸了口凉气。
宝慧面色大变,道:“好!好!这等不牢靠的誓你都敢立,眼里分明没了为师。”
云何良也道:“年轻人不知深浅,尽把性命作儿戏,你如今杀过几个角魔了?”
木晚枫回道:“弟子修为浅陋,只杀得两个角魔。”
云何良又道:“只剩了一半时间,便是把老夫修为尽数给了你,怕也无济于事。罪孽星宫誓,现世痴现世报,你莫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选好日子,请掌门师弟开坛做法,合我几人之力,尽早向星宫递上悔过誓,虽说大损法力,但也别无他法。”
宝慧道:“如此,便得劳驾掌门师叔、两位堂主和三位长老了。”
木晚枫忽地跪在地上,将手按在天灵盖上,郑重道:“晚枫情知此事来得莽撞,却唯有如此,方能告慰钟师兄在天之灵,也好安了弟子远日修道之心。若师傅和师叔祖非要勉强,晚枫只好立时拍碎天灵盖,随了钟师兄而去。”
宝慧气的面唇发紫,一句都讲不出来。厅上众位纷纷劝解,竟无济于事。
黄宗裳暗叫厉害,心道:“老子一番刀削斧劈,竟叫你一根棍子便挡了去,现下倒该怨老子逼人太甚了。鬼知道你究竟是年年祭拜,还是鬼话连篇。”
顾乃春久站一旁,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然冲着黄宗裳道:“都说黄长老气量大,今日在晚辈面前方显出来。”
黄宗裳道:“木师侄重情重义,倒是姓黄的小肚鸡肠。但这些话,老子憋在肚里十多年,肠子快捂成了粪坑,今日虽不是屙屎的好时候,可实在憋不住啦!”
此话粗鄙不堪,却无人笑话,众人念及他丧徒之痛,便也无人追究方才种种。
黄宗裳见无人搭话,又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怪老子扯远了。”
说着,又指着魏不二道:“钟贯一有回犯了错,老子罚他拿着抹布,把宗内各殿柱子尽数擦个遍。他愣劲儿一犯,两天两宿不睡,一股脑儿干完交差。你们说,这小子与他像不像?忒他娘的一样!”
有人道:“你这般喜欢他,只管收回去做徒弟,没得跑来搅和顾长老的好事。”
黄宗裳一叹:“却是没辙,这小子软硬不吃,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子是换不得的,师傅也换不得。姓黄的只好腆着面皮,请顾长老开个后门,将这小子由学生改作徒弟。”
顾乃春心道:“此事答应下来,倒也未尝不可。但将这小子收作徒弟,却没了不教他的道理,便算是乱教一气,也得我亲自出马。“
”这等劣木顽石,多瞧一眼,便是多受一份气,叫我如何消受的起?偏偏想不到了,姓黄的怎么会瞧得上这小子?”
忽而一惊,又想到:“差些中了这秃驴奸计!他若真想收魏不二做徒弟,大可求我将这小子逐出师门。现下将魏不二弄晕,骗我说他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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