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品春秋》第74章


“刚、刚才过去的是什么?”
“是……是人吧……”
张先生紧追而来,左右一看,原来已是到了从善坊。从善坊中原本建有三座粮仓,偏偏今夜走水,三座粮仓都被烧成了灰灰,还牵连了周围不少民居。李憕等人过来看过后便将善后的事情交给了下属官员,又连夜着人前往潼关借粮。洛阳往西的最后一座重镇便是潼关,过了潼关就是长安。洛阳如今称得上是三面被围,要借粮也只有往潼关去借。至于借不借得到,李憕却是没有多大把握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内忧外患,尤其将韩素视作如今局势中最不稳定的那一环,更是坚定了要将她除去的念头。
韩素虽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却隐约听到身后有人追来的风声,那张先生仿佛是在说:“速退速退,莫来挡路!”
她目不能视,听力就越发灵敏,隐隐约约又像是听到了前方传来阵阵水声。
那是冰面之下暗流潜行的声音,明明极细微,韩素却竟然听得分明。她心中一动,此时听到的水声,若不是来自护城河,便是横穿洛阳而过的洛水河了!
若从洛水游出,必能顺利出城!
原来卢远的手下竟将她从城南方向的定鼎门外径直带到了距洛水不远的城中心处,这已是横穿了半个洛阳城。倘若当初她从韩家密道逃出时最后不是出现在距离定鼎门最近的宜人坊,而是在洛水近处,她当时便可借洛水顺利出逃了!
当然此刻不是回想当初的时候,韩素既听得水声,心中有了目标,精气神一提,速度瞬间便又快了一截。
不过转瞬间,她就循着声音到了洛水旁边,顿时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刺得韩素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时间竟有些站不稳当。连日的降温和大雪,早使得洛水河上结满了厚厚的冰层,刺骨的寒意从冰面上传出,倘若是平常韩素功力丰足之时,她当然不惧,然而此刻她旧伤才愈,新伤又添,体内阴气更是不停作怪,这般两相刺激,竟使得她身上气血都有了将要凝滞的迹象。
这却是她此前未曾料到的。
韩素心头犹豫了一刻,照此状况可以想见,一旦她破开冰层跃入水中,迎接她的必然就是无法抵抗的灭顶寒冷,而她并没有把握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抵抗住这样的寒冷。
如此一来,她究竟是跳,还是不跳?
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追近的声音却由不得她再犹豫,韩素立时拔出长剑纵身往冰层上一跃。她双足落在冰层上,一股寒气便从她脚底传入,直往她四肢百骸袭去。她一面宁心静气,尽量忽视这寒气,另一手长剑指地,使了个巧劲在冰层上一划,顿时就在冰层上划出了一面摸约三尺直径的小圆,她用剑柄在冰面中心一敲,这一块约摸有三寸厚的圆形冰块就噗通一声掉进了下面的冰水里。
这一耽误,张先生也就追过来了。
韩素拄剑起身,微微侧头,转望向了张先生来的方向。她虽不能视物,脸上神情却没有半分变化,雪亮的冰层反射着岸边灯火的光芒,她一双黝黑的眸子在这光影微淡的黑夜中更显得亮如灿星,竟是叫人半分也看不出她此刻目不能视。
黑暗之中,正急速向韩素靠近的张先生便忍不住脚下一顿,心头竟又起了些犹豫,一时分辨不清韩素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虚张声势。
便见韩素横起一剑,剑尖一转一挑,眨眼之间,那剑竟奇异地跳跃了空间的距离,直指张先生咽喉!
这剑来势既快,角度又无比刁钻,危急之际张先生竟无法闪躲。
他惊地心脏都险些从胸腔跳出,生死关头福至心灵,竟是突兀一低头,张口便向那剑尖咬去!
直到将这剑尖咬住,张先生才恍惚发现,原来这剑上却是半分内劲也无。
张先生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果然是虚张声势!
他心中大喜,嘴上咬着剑尖不放,抬手就要向那剑脊弹去。既然对方气力已尽,那纵然功入先天,也不过就是只拔了牙的老虎而已。而亲手斩杀一个先天,这又是何等让人热血沸腾之事?
电光火石间,张先生体内真气运转,内力已从丹田汇至右手,一招隔山打牛便要使出。
说时迟那时快,韩素却忽将剑尖斜斜一扫:流水剑法流水篇之,逆水行舟!
她早便在等着这一刻,隐忍许久的真气终于在此时喷发,挟裹着一团闪躲不及的阴气以最短的路线冲入她右臂经脉,转瞬便从她手心劳宫穴喷出,涌入长剑,最后一齐袭向了对面的张先生。
长剑横扫而过,割破了张先生的嘴角,又将他震得连退了数步。
韩素略有些遗憾地将剑收回,转身一踏步,便踏进了身旁破开的冰洞口,直落入河。
她本想一击将敌人毙命,奈何终究是气力不足,这一击竟未能竟全功。既未能杀得敌手,韩素无力再战,索性保存住最后一点力气。洛水冰凉刺骨,转瞬便将她淹没。
第76章 红颜粉黛易去(二十六)() 
韩素一沉到底,冰凉的河水将她紧紧包围,寒气直入骨髓。
她冻得几乎哆嗦,脑中更是抽痛不已,仅余的稀薄真气在经脉中高速运转着,使她勉强保持住神智不失。水下却并不是平静一片,河底急流涌动,几乎是在韩素沉下去的一瞬间,就将她卷住,带得她直往下游涌去。
韩素早在入水的一霎那就将呼吸转成了内呼吸,她如今真气虽然受损,先天的境界却是在这里的,以她先天中期的功力境界和对阴阳五行的领悟,她足可以保持住内呼吸整半个时辰。虽是内呼吸,也不过是使她不必随时注意浮出水面换气,对于冰河中寒气的抵抗,却没有半点助益。
冰河底下寒气极重,四面八方侵袭人体。韩素身在其中,只觉得每过一刻自己的身体就要僵硬上一分,寒气从肌肤处钻入,一点一点向内凌迟,从骨骼、到经脉、再到五脏六腑。
残余在她体内的那些阴气却仿佛受到了极大鼓舞一般,又从她身体里无法探寻的那些边边角角涌出,开始欢快地在她经脉中肆意游走,兴风作浪起来。
韩素眼前再度幻象迭起。忽而是母亲在含泪向她凝目,叮嘱她千万委曲求全,不可与人相争;忽而又是祖父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行走在边关的城墙上,指点江山,意兴飞扬;忽而又见韩老夫人面容狰狞,眼露贪婪,向她欺身逼来;更有那位左仙人在雷雨之夜纵身狂追,掌中罩下天罗地网。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然而这样的幻象早已不能动摇她的心志,除了扰乱她的感知,使她无法在水中清晰明辨方向外,也最多只能给她增添一点小麻烦。
幻象又起,幻境中李白单剑斜挑,手提酒囊,醉眼朦胧,只笑说:“素娘,与我同行江湖如何?”
韩素微微一笑,并不答他。
李白当然是极好的人,不过两人相交一场,虽然时日不长,相互间的了解却半点也不少。韩素知道,幻象中的李白虽然言语含蓄,可话中的意思却也十分明显,然而像这样的话,却绝不是李白会说的。
正如他曾经在诗中言说道: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他是那样向往自由的人,既不会束缚自己,也不会愿意束缚旁人。有缘时江湖相逢,把酒言欢,缘散时两相记忆,留待他朝再会。既不需相濡以沫,也不需相忘于江湖。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便是如此了。
韩素从不妄自菲薄,也自认为自己虽不曾达到勘破红尘的境界,可这样的胸襟与洒脱也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于是不是结伴,是不是同行?
幻象再变,这一次出现的是薛瑞卓。薛瑞卓仍是当时少年模样,他脸上带着真挚而热切的笑容,从一地繁花中走来。他俯身摘了一朵粉紫牡丹,望着韩素柔声道:“素娘,我为你簪花。”
韩素又是一笑,她微微侧过头去,虽不言语,但行动间显然已经同意了薛瑞卓的簪花之议。
薛瑞卓大喜,他趋步上前,一手轻轻揽上韩素肩头,另一手便拈着那支牡丹,小心往韩素发髻上簪去。
他身量略高于韩素,两人贴身在近处,薛瑞卓低头时和暖的呼吸微微吹拂在韩素发际,甚至带出了些许湿润的暖意,当真是真实无比。
然而就在薛瑞卓手上那一支牡丹将要簪入韩素发髻之极,韩素忽然一反手,便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脉门。
薛瑞卓又是惊讶又是难过:“素娘,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