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117章


话分两头表,林慎那边的事情,却要去十几天前说起。
那日他下了朝照例回家,换下朝服就往书房去了,谁知刚进了书房,就见一人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远远看到了纳头就拜,口内说道:“二哥哥,给您请安了!您一向可好?”
林慎大吃一惊,先把那人扶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讶然道:“老三,你怎么来了?”
林琰说道:“被家里打发来京,因想念二哥,所以冒失跑来了,还请二哥不要怪罪才好!”
林慎虽和家里闹翻了,但此刻单对着弟弟一人却抹不下脸来,因此问了几句家常话道:“你既来了,先住在哪儿?行李可曾打点妥当了?跟着的人也可都安排好了?”又想起他似乎近日成了亲,便问道:“三弟妹呢?可曾一起跟了来?”
他不问倒也罢了,一问就勾起了林琰的心事。
林琰蹙一蹙眉,复又一笑:“她来了,往娘家去住了,本想让她来给二哥请安的,又怕扰了二哥的清净。”
林崇谨沉默片刻,面上挤出笑来,说道:“二哥,实不相瞒,弟这次来京是被媳妇逼着来的。弟本想于秋试上像二哥一样,正正经经取个功名,却被媳妇大骂了一顿,说是既和宫家做亲,为何不借一借宫家的势力。我受不住她的聒噪,才无奈来了京都。明日要把诗文送去翰林”
他还未说完,林慎已然摆手说道:“你家的事不必同我说,我不耐烦听这些。”
在桌边坐了,先来研磨,又道:“你若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我这里头疼的事情一大箩筐,没工夫听你那些琐琐碎碎的家长里短。”
“二哥!”林琰一揖到底,说道,“和二哥说这些话,是看在二哥与我的血亲情分上,不是怕二哥笑话我!弟只愿意正大光明的取个功名,不愿意依附谁家的势力攀附谁”
“你既这么想,当初又何必娶那宫家的小姐?”
林琰闻言一顿,把脸都涨红了,半晌才挣出几个字来:“是弟弟年轻糊涂,所以才做了件不明白的事情。”
林慎呵了一声,提起笔来写字,只不理他。
犹豫片刻,林琰弱了声音,说道:“这次只求二哥收留我住一阵子,宫家,我是实在不能去住的。”
林慎说道:“你进来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我这里不过一进一出四间屋子,正中那面是我吃饭睡觉的地方,北面是厨房,这南面是我的书房并一间库房,分不出空闲的房间来给你。”他斜乜他兄弟一眼,淡淡反问道:“你叫我让你住哪儿?”
不待林琰回答,他又说道:“你也知道,如今我和家里闹翻了,你住我这儿,不怕你家人回头不待见你?”
林琰急忙抬了头说道:“弟弟这次敢来,必然就不怕家人议论。弟想挨到秋日,考取个功名报效国家,并不想黏黏答答的有什么说不清的官司——弟已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他说到后面,似有凝噎之意,止住话头怔了怔,方说道:“这次弟只愿意做个纯臣,其他的一概管不了了!”
“纯臣么?”林慎这次短促一笑,说道,“也好,林家出了一个孤臣,再出一个纯臣,也只怕够他们受得了!”
如此,林慎便让林琰在书房住下了。
自林琰住在了书房,林慎便甚少往书房去了,只是偶尔去了,总能看见他对着一幅画愣愣的出神,偶尔风起之时,还要落泪慨叹一番,便生出几分好奇,往那画上看了一眼。
乃是个女子的画像。
不由勾得林慎动了伤心之事,越发的往书房去的少了。
他闲来无事,又无处可去,便只得抱了琴往教坊后山人少处去得个片刻的安宁。若被人惊扰了,他也不答话,不过再换个地方罢了,所以那日青门柳氏于身后追他,他却是避之不及。
本来他去教坊,不过是为了借个清静之地罢了,至于教坊的事情,他也没有心力能管,谁知那日他照例从后山下来,预备回家去,看见那九个女子于石上起舞。其余的八个都好,就是最边的那个委实不行。
仔细一看,那女子脚下石头晃动不停,似有倾覆之意。
至于那女子落水,他为何去救,连林慎也说不上来,只想到,若是当年秀林上吊自尽之时,若有人能救她一救,此刻也能做得恩爱夫妻,何必孤伶伶独身至此。
来不及细想,已经跳下水去。
他从水底抱起那女子,定睛往那面上一看,差点吓得一头栽回去——那女子和画像竟有七八分的相信!
林慎想到这里,只觉奇怪,待要去问林琰,又觉得没意思。
他顺手拿起炕桌上的单子看了一看,那是他今日去教坊出来的时候,太常寺卿塞给他的,叫他万寿节务必要去凑个热闹,有极好的歌舞可以看。
第三十六章() 
林慎在教坊司的练功房门前站了有大半个时辰了;门前站着的两个小丫头本来问他要不要通报的;他摇一摇头;也不说话。小丫头觉得他奇怪;侧头看了他一阵子,又觉得没意思;坐到长廊上去玩翻红绳去了。
他也曾来过这里;那时节他刚考完试;和秀林相对坐在一处;斯斯文文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他逾越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做。秀林笑他傻,他却一本正经说道:“今年我必中,到时候赎你出来,过正经日子。”
他原以为他俩的时日还很多,没想到转眼间到了尽头。
林慎魔怔似的叹了口气;猛然回过神来,转头就要走。就在那一刹,房门缓缓向两侧拉开了。
李先生正往外走,看见他顿了一顿,佯装作没看见就要往前走。
林慎见了李先生;反倒往前走了小半步;低声说道:“先生,带了些东西来给您请安了。”
说着;把手指上用红线系着的两包糖馅饼递了过去。
李先生不看他;只笑一笑;说道:“林大人这话是怎么说呢,您是御史,是贵人,怎么能叫您来给我请安呢?这不是要折老奴的寿么?”
林慎默默低着头,也不反驳。
当年赵秀林自尽之后,林慎要亲自的给秀林发丧,被李先生痛骂了一顿,骂他糊涂,为什么要许一个妓/女虚妄的誓言,白白赔去了一条性命。林慎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只是哭,自那之后,就再也没去见过李先生。
沉默了片刻,李先生到底不忍,低低叹了一声,转头嘱咐小丫头接过那两包糖饼,又叫小丫头去端茶来。
“你跟我过来罢!”
李先生把他引到芭蕉叶旁的阴凉处,让他对面坐了,问他:“许久不见了,你一向还好?”
林慎答道:“好。先生可好?”
“我也好,当年教养的小姑娘们如今都大了,省心多了。”李先生往他面上望一望,说道,“林大人倒还是老样子,半天憋不出三句话。只是瞧着,比前几年前销瘦了。”
林慎怔一怔,正要说话,小丫头捧了茶来,又悄悄往他面上瞧了一瞧。
林慎起身从小丫头端着的茶盘上端过茶碗递给李先生,又端了一杯在手上,复坐了回去。
“先生,秀林的妹妹,好么?”
“那孩子现在叫瑶姬,已经是北曲教坊的花魁了。”李先生叹息般的摇了摇头,“瞧你问的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几年都在地方上过的,这里什么事也不知道呢!”
林慎接不上这句话,便抿了一口茶。
李先生转头对丫头说道:“进去叫瑶姬出来。”
林慎一听,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先生,不必了,我是来看望先生的,不是为了”
李先生摆了摆手,说道:“秀林同你说过,将来想接她妹子一起住的,我知道你记挂她,还叫人来送银子给她使。今天你既然来了,不妨见上一见。”
没一会儿,赵瑶姬便有些疑惑的出来了,她穿着练舞的长袖衣裳,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望一眼林慎,再望一眼李先生,说道:“先生,您找我?”
李先生点一点头,指着林慎说道:“你还记得他么?”
瑶姬也点一点头,犹豫着说道:“记得,是姐是姐姐的”她本想说姐夫的,可想起秀林都已经不在了,便把姐夫那两个字咽了回去,却又不知道该唤他做什么了。
练功房里,董宛玉正在窗边往外看,看见瑶姬在那官家的身边坐了,不知说了些什么,笑起来了,竟惹得那木着脸的官家也淡淡笑了一下,便回头对柳青门说道:“你就知道练舞,也不管管旁的事情!眼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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