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120章


林慎闷头过来收拾桌上的书卷笔纸;囫囵的抱入怀中;又转了身;闷头要往外走,说道:“我、我睡外头去,你、你在这里自便。床上的被褥都是勤换的,是干净的。”
青门劈手将他怀里的东西夺取一半,不查还有一些书从二人手中掉落了下去。
她咬牙说道:“说你傻,你分明是个顶明白的人。可说你聪明,又恨得我牙根直痒痒!林耿介,你可真是——”
林慎弯腰把地上的书拾了起来放在桌上,又从青门那里接过书来也放在桌上。他把书卷理了一理,沉默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怕过了今晚你以后会后悔。我也怕我自己——若是真的后悔,岂不对不起你的深情美意?若是不后悔,难道又对得起秀林待我至深?”
他说到“秀林”二字,声音便跟着颤了一颤,好不可怜。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柳青门伸出手,轻轻抚在了他的面颊上,“人活不过短短一世,我也不想叫你有什么后悔之处。”
林慎定定望着她的眼,忽似浑身卸了力,如释重负一般伸过脸去,靠在她的额上。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天生的孤煞之星,专门克死妻”
柳青门打断他的话,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也一样,我专门克死我自己。”
林慎闻言,又惊又骇,还未来得及细想那让他骨饷的话,手上已快了一步,遵从本能,飞快地扒着手下之人的衣裳。
隐隐之间,似乎听见了柳氏一声微弱的叹息,却只是不真切。
他重重压了上去,脖子被人伸手一勾,那吻便密密匝匝的落了下来,在那雪白的肌肤上印出红痕来。
甚至来不及去床上,两个人纠缠着,带中浓浓的绝望的气息,抵死缠绵。
书从桌上被两人碾落,犹如大山倾覆一般,哗啦啦撒落下来。
窄窄轩窗,于窗前梳妆的人垂下如缕的青丝,执起一把梳子,正慢慢的梳理那一头的长发,偶尔有阵轻风吹入窗中,将几丝长发吹起,在那半暗的屋中,恍若一场无边的幽梦。
林慎下朝回来,看见的便是这番凄凉景象。
古人怀念亡妻,想到痛彻心扉之处,说道:“不思量,自难忘”,他念赵秀林的情谊便是如此,竟是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的。
只是如此,里屋坐着的那位,又该当何解释呢?
林慎摩挲一把脸面,脸上冰凉凉的,去也干干并无他物。
盈盈正倚在门口吹风,看见他绕过廊柱走了过来,忍不住侧了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虽是丫头打扮,但毕竟是个正值最好年华的少女,又生得颇为不俗,尤其那双眼睛,像极两湾碧波盈盈的春水。
林慎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侧过头去清咳两声。
就听丫头说道:“林相公,你可生得真像林三少爷!怪道我们姑娘”她还未说完,便知失言,急忙直起身来,连连摆手道:“我是,我是说三少爷像您,我的意思是”
林慎怔了一怔,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的真话,便摇一摇头,说道:“不要紧的。”
他脱了帽子托在手上,缓步进了屋,抬头望一眼那副对联,默叹一口气,闷头走了进去。
正巧柳青门闻声转过脸来。
那一刹,她恍若看见了几年之后的林琰,仿佛和她结成了白头的夫妻,下朝回家,瞧见她如花美眷,先笑了一下。
她亦跟着扬起笑来,眼中已缓缓有泪潸然落下。
林慎刚刚要摆出一个笑来,就见柳青门先笑了一笑,面上已有一道晶莹的泪水划过。
他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加快两步走到她身侧,握了她的手,单膝跪了下来,眼角一酸,亦滚下泪来。
正可谓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盈盈端了茶盅从外头进来,瞧见他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相对无声的只是落泪,心里头暗暗的纳罕,口上却故作轻盈,说道:“姑娘,相公,茶来了。”
倒是柳青门先偏过脸去,拭了脸上的泪,在林慎的头顶摩挲两下,软语笑道:“刚刚下了朝,我就招得你心里不痛快了?”
她取过手帕亲自在林慎的眼角上摁了一摁。
林慎捻了捻她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盈盈将茶盅在柳青门的手边放下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端了一铜盆洗脸水进来,说道:“林相公,洗把脸,去去尘土罢!”
柳青门便亲自褪下手镯戒指,趁着滚烫的热水,绞了把热毛巾递给他。
林慎接过热毛巾擦拭了一把脸面,将毛巾递还给青门,含含糊糊道了一声谢。他走到床边脱去上朝时候穿的官服,拿过一旁挂着的家常衣服套上,低头系着汗巾子,忽然说道:“此刻三弟正住在我这里,你要去见见他么?”
青门闻言,怔了一怔,勉强笑道:“他有妻有家,我不好前去打扰,只是,我一早就想问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他的”
“我曾看见他对着一幅画像发怔,偶然间瞥了一眼,和你,有七八分的相像。”林慎叹了口气,“他的日子不好过,我也知道你其实满心眼里都是他,若是得空,便去见见他”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苦笑一下,说道:“也好。”
柳青门执起一根玉簪,正想往发髻上簪,不成想手上忽然猛地使劲,竟将那根簪子折成了两截。
她惨淡一笑,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你。”
林琰正坐在烛灯下读书,这些日子连绵淫雨,白日里也灰蒙蒙的,借着日光竟是什么也看不清。
纸上满是古圣贤人如何处世立身之道,他却半个字也读不进去,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那夜滂沱大雨之中,如何瞥见的那一眼——蚀骨啖心,此后便是万劫不复!
他想起初见她时,不过一身缁衣,无有半点铅华雕饰。
石屹笑她“小尼姑”,自己却一眼看出,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代发修行罢了。
那时他轻浮浅薄,只是不自知罢了!
“三少爷。”
盈盈在书房门口望了他半晌,想及自家飘零的小姐,心里百味杂陈,舌尖上只发苦,那“三少爷”三个字在口边滚了几遭,好容易才逼了出来。
林琰闻声转过头来,怔了又怔,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张了张口,飘悠悠问道:“盈盈?”
“是奴婢。”盈盈拢了手,低头说道,“我们姑娘请少爷过去,她备了好酒,想请少爷饮两杯。”
“啪嗒”一声,林琰手上的书便跌落在怀里。
盈盈拿脚在地上蹭了又蹭,说道:“少爷,我们姑娘是辗转反侧,想了一宿没能睡成,并不想打扰少爷清净的,但又想起都是客居,更兼少爷肩上担着千斤重的担子,才叫奴婢来的。”
她抬起头,拿她那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望着他:“说句僭越的话,您不好叫她空等一场。”
林琰只听得无地自容,不再多言,起身同她走了。
盈盈将他引上一叶扁舟,迎面就看见柳青门从里面俯身走了出来,抬起头来,两人对上眼睛,都是一痴,随即一怔。
不妨脚下船只晃了一晃,林琰站在船头跟着也晃了一晃,唬得青门急急伸过手去,说道:“小心!”
两只手便抓在了一处。
青门惊觉,往回缩了缩手,林琰却暗暗加了两分力气,只是不肯松手。
柳青门不易察觉的叹息一声,扶着他的手将他拉入了船舱之内。
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儿,说了两回久别重逢后的寻常话,就见柳青门抬眼瞥了林琰一下,又受惊似的收回目光去,耳尖尖微微的泛红,仍是在闺阁做女儿时的娇憨姿态,把林琰看得心里一阵作痛。
“数月不见,你如何憔悴了许多?”
林琰哽咽许久,多少失意涌了上来,却是不能一一说来。
柳青门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握着他的手笑一笑:“可怜我到了现在,才知道你竟然喜欢我的!虽如此,到底要比始终蒙在鼓里强些。”
她抬起手,将他额上的细发拨了一拨,声音中已有了涩然之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不该是个为情自损的人,你总要做出一番事业,让我心里也光荣自豪一番。你不是常说,苟利国家,”
林琰闷闷接过她的话:“苟利国家,生死以。”
“是啊。有些话,你记得比我清楚。
柳青门倒出酒来,分他一杯,又给他夹了些菜,说道:“有些事,我不想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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