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惊鸿》第101章


“你且说说,我倒要听听李香香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脸上笑意很浅,甚至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是比起以往扯出的标准微笑,她这一回的倒显得真心很多。
她是真的感兴趣,感兴趣自己怎么掺和到蓝李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中。
“哟,我这来得算是巧了不是,竟能听到师妹当初的风流情债。”良庸欠揍的声音在门外先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乌发微湿的方脸青年。
一来闭上嘴合上眼,似乎是不打算说了。
柳红颜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了?”
良庸一听这话,脸上做出委屈的表情说道:“我怎么不能来了,师妹你这是要嫌弃我了不是?”
对付良庸这种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戏精,柳红颜决定将不回复不搭理策略进行到底。而良庸呢,一看见柳红颜撇过头去,就知道她大概是不会回复自己了。
然而,没有什么是能够阻挡话唠的。
“这不是明言师兄说你这宝贝徒弟受了伤吗,说是如果有几颗归元丹顺顺气能好得快些,恰好我这儿有,不久眼巴巴给你送过来了吗?”良庸说到这,佯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谁知道来到这儿了,反被师妹你嫌弃了,看来我这个可怜没人爱的还是回去罢。”
良庸说完,抬腿就欲往屋外走去,不过他还没能走出,柳红颜就已拦住他。
良庸脸上立刻就显出一丝笑意,不过那笑容转瞬即逝,等他再抬起头看柳红颜的时候,又是原来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蓝采和只是我故交,总共不过见了两三回。”她目光平静,语气坦荡。
“我不听你说的,我要听听你徒弟是怎么说。”这么说着,良庸走近床前,始正眼看了看床上那个浑身是伤的小孩儿,即使是他,心里也不得不喟叹一番,这个小子但凡资质尚好一些,未来一定是不可限量,只是可惜了。
一来没有睁眼。
“小一来,你和我仔细说说,你师尊当年有怎样一番风流孽债?”
空气寂静,只听得屋外的雨声轻轻,一粒水珠从屋顶滴落,点入黄土里。
等了一会,看一来依然没有一点儿想说话的意思,良庸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是一个犟脾气的,罢了罢了,我不听就是。”
说完,他留下了药瓶,自走出了屋子,走入雨中。
柳红颜没出去,只是搬了椅子坐在窗前,安静看着窗外的雨,以及雨中的花。有些事,还是让孩子自己想想,自己这个做大人的,总不能还那么幼稚地咄咄逼人。
一来偷偷睁开眼,他看了柳红颜一眼,目光深沉复杂。
如果是一百年前的自己,他确实相信父亲与红衣女人之间一定有一段孽缘,而母亲日夜恨着的也是那个夺走她夫君的女人。他一直是那么相信的,所以在看见柳红颜的时候,他就想着不管她是谁,他都要拜她为师,去看看这个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让自己的父亲抛妻弃子,让自己的母亲癫狂失智,让自己的一生变得如此的不幸?
但是,她把自己带入这中清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求药,再之后的一点一滴,虽然很小,但就像一缕一缕的阳光,慢慢渗透进他空洞的心里,让他终于再相信温暖的存在。
“我不知道李香香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过我和蓝采和之间确实没什么,要真有什么交情的话,不过是一起去皇宫里走了一遭,看了看内库里都藏了什么宝贝。”
柳红颜略低沉的声音响起,斟酌以后,她决定还是解释解释,倒不是为了自己什么,只是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该看太多的狗血言情剧。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一来紧接着就回答说:
“我知道。”
一百年过去,他当然知道当初并没有什么。
也许李香香也知道,知道蓝采和的离去不是因为再爱上谁,只是倦了相守累了遮掩,所以如飞鸟投林,去找他自己的自由。
“我和蓝采和在皇宫里各取了一样宝贝,我取的是我惯常用的剔透如纸的白瓷茶具,你知道他取的是什么吗?”柳红颜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问了这么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一来没有回答,而柳红颜看到这里,心里对当年那件事终于有些了解了。也正因为了解了,心里觉得又气又好笑,世人总是这样,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其实到底还是井底的青蛙,信奉着圆圆的天空。
“当时他偷的是一只金项圈,不大,给小孩子戴的那种。”
第134章 成长() 
一来听了,眼神晃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那一下。
他想起了很多的东西,父亲对他的关心,母亲对他复杂的眼神,父亲的失踪,母亲的癫狂,再之后是突如其来的折磨与苦难,他徒步走了三千里,不辞辛苦来到北域那个传奇的小镇,期盼着自己能被神仙选中,走上另一条道路。
“我上一回见到他,是他神采奕奕离家。”
一来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至少师傅的话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在意的。但真听到了以前心心念念的事儿时,涌上心头的愉悦反而并不明显。
柳红颜看到这儿,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傅你其实不必向我解释,我知道你和我父亲没什么关系,不只我知道,我想我母亲也是知道的。但她依然恨着你,因为是你的出现,让我的父亲又生出了四方游走的心。”
一来的声音很是冷静。
他死死盯着屋顶茅草上的水珠,想起了自己蜷在破庙里和乞丐争两碗馊饭的场景,那是他刚被人抛弃的时候,不懂打架也不会看人脸色,一个小孩子靠着最后的生存本能苦苦挣扎,最后被窝一团的乞丐给扔出了破庙。那时候也是夏天,大雨说来就来,他靠着大树望着叶子上低落的水珠,最后被淋成了落汤鸡,狼狈地发起了高烧。
“同样的,我知道父亲对我的关心不做假,可是我恨了一百年了,即使真相不是如此,如果我不在这儿,还在那个那个小镇,我会用一生去逃避生我养我的那两个人。”
“我很庆幸我在这,也很庆幸遇见了你,但那种持续百年的逃避就像是一颗钉子钉入我的心脏里,它已经锈了烂了再也拔不出来了,就算拔了出来,我的心也依然是锈迹斑斑,只要会下雨,那样的隐痛就会发作。”
柳红颜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成长有时候就是这样,充满着阵痛与悔恨。即使成熟以后说得再风轻云淡,午夜梦回也总是被同样的场景惊醒。
“师傅并非要求你什么,只是有些事儿还是希望你知道”柳红颜说到这,顿了一下,“行了,我不说了,你才受了重创,先好好休养,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柳红颜说完拿起伞就出去了。
一来没觉得有什么,许是乏了,他闭上了眼,不再去看那水珠,也就没看见水珠落下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谈话,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拼了命地去修炼,甚至肯冒死吃下不死草也要突破。父亲为了那浮动的自由而出走,母亲为了那飘渺的爱情将他舍弃,再之后碰见的形形色色的人,有对他好的,有对他不好的,但总归都不长久,总有说再见的时候。
可是师傅不一样,某种意义上她就像是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会心疼他受的伤痛,也会为他的不争气与小倔强而无奈,他被人抛弃习惯了,但是这一回,他不想再一次成为被扔出去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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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红颜是真的出去了,不是只在屋外看看花看看雨的那种,而是运气疾行来到了妄死海。
没有清越的妄死海只是一片荒地,要不是荒地边上醒目黑石,她都有些找不着当初常坐着的地方。要说陈情这人说话真的是很不算数了,明明说好是自己帮他放出来清越,他来告诉自己柳惊鸿的来历。
现在看看,清越不在了,他也不在了。
一来今天的话其实让她也有几分触动,对于过去,她也未必真的放下了,只是长久的不提了,就以为自己能够忘记。就像是被教育的那样,将不该背负的东西放下,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人一生要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没必要再多背一条“我要放下”。
柳红颜撑着伞,看着茫茫的荒地,想象着当初那一大片翠色的湖泊,想象着那个坐在湖岸边上青年与老年。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什么也没看懂。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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