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红梅》第65章


刻间便果真如身受天谴的邪魔一般碎尸万段,化作了一滩血肉,而萧灵照在欢呼声与膜拜声中一步步走过去,踩在他的残躯之上,仿佛踩过最卑微的尘土,低眸扫过峰底的众人,神色淡漠无情得如同睥睨人间的一轮冷月。那一瞬间,就连他也几乎臣服在神君威仪之下。
“那一战后,灵照神君名震天下,无人敢掠其锋芒。之后三四年,朝夕城在中原建了许多神君府邸,声势浩大,四海回避,乃至朝廷也尊他为神君,在灵山重设神坛,祭祀萧筠。”
宫饮泓听得入神,心中乍喜乍悲,既为他遂心如意,扬眉吐气的神君开心,又为他孤身只影,深埋无踪的小白难过。
他的小白曾那么认真又欢喜地打算着替朝夕城扬名之后,便做他一个人的神君,等实现的一日,宣誓要当他信徒的人却早背弃他,成了泉下枯骨。他将什么都告诉了自己,连神印也给了他,他却一直在骗他,别有用心地算计他,甚至血肉横飞地死在他面前……种种过往叠加在一起,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情无义,可恨至极。
“我去找他。”想到此处,宫饮泓焚心蚀骨般再坐不住,猛地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到萧熠面前,让他再把自己捅死一次才解心头之恨。
苏檀望着他的神色,迟疑了一瞬,怕惊动什么般放轻了声音:“他要成亲了。”
宫饮泓浑身一僵,仿佛过了许久才听懂这几个字,张了张口,没说出一个字来,半晌,忽缓缓地蹲了下去,像被剜去了心头血肉般,双目通红地蜷成一团。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他都不知该哭该笑,该庆幸小白如他所愿地将他抛之脑后,还是遗憾他曾唾手可得却如海市蜃楼般烟消云散的痴心妄想,或是为自己自作自受活该痛苦的下场拍手称快。
十六年,他眼一闭一睁,昨日情仇就已是前尘旧怨,他还揣着满心污泥般的罪孽无人可恕,他已拂去肩上尘埃,回到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云端。
“君为云间雪,我是地上泥……”月影西斜,更深露重,宫饮泓将目光自不远处的院墙硬生生收了回来,呸呸两声,止住了口中无意识哼出的小调,头黯然抵在窗框上,“什么蠢人写的词,真是晦气。”
苏檀想让他找萧熠拿回自己的魂魄,才让他化出原形,混进萧府。可他原本只想神魂消散前再偷看萧熠一眼,如今却忍不住得寸进尺,顺水推舟地留在府中,想再给他做一回菜,想知道他能不能尝出来,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想出现在他面前,想把他抓走,不让他成亲……果真是贪心不足又卑鄙无耻。
可他一生之中任性妄为,偏偏于此事上无一丝一毫放纵的资格。
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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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我错了,你捅死我吧!o(╥﹏╥)o
小白:好的。 ( ′…ω ?)ǎ瞟擤专T═━一
你的好友向你发出【会心一击】
小红:等等,能换个捅法吗??!!!∑(?Д?ノ)ノ
第51章 暗流汹涌
夜深人静,深宫阙楼上灯火依稀。
一个人影负手立在栏边,被月光勾勒出颀长身形,滚金的龙袍上,逼真的龙纹似要冲霄而去。
一个黑衣人半跪在他身侧:“圣上,许先生传来密信,萧灵照大婚之日定在下月十五,他已安排好一切,会以聚贤楼厨子的身份混入萧府,见机行事。”
“很好,再多派些人手过去。”那人望着明月,眸如寒潭,泛起深深的恨意,幽幽开口,“朕要在他大婚当日,叫萧灵照身败名裂,万人唾弃,叫朝夕城沉入海底,永世不得翻身!”
“是。”黑衣人叩首领命而去。
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孤身站在阁上,直到月沉日出,风中隐约响起冰冷又温柔的呓语:“开心么?我会让他为你偿命,让他死得无比凄惨……”他怔怔望着东方一缕红光,仿佛又看见那日自他指间溢出的血。也是这般,初时只有一点,眨眼间却铺天盖地,蔓延成一片可怖的血红,将天地都染红了,将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衣襟都染红了。
而那个人指节泛白地死死抓着他的手,不可置信地瞪着通红的眼睛,不知是要发怒,还是要落泪,他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颤抖,想哭又想笑,握刀的手僵在那里,灼烫而冰凉。
“赵元璧,”那人却竟讥讽地勾起唇角,眸中暗流汹涌,泛起他永生永世不能遗忘的烈火,猛然间将他僵硬的手用力拉了过去,在他耳侧狠声留下最后一句话,“要狠,就狠到底。”
他的身躯砸在他肩上,他浑浑噩噩,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凄厉地大哭大笑起来,他做到了!他杀了他!他报了仇!
急促的马蹄声骤停,他双眸血红地转过身,冷笑着望向追至崖边的一行人,朝廷人马纷纷跪地,高呼千岁,而萧灵照漠然坐在马上,仿佛看不见前面有人。
……是他,是他害死了玄枢!
十几年日日夜夜的噩梦中,他终于明白过来,他那么爱他,若不是因为萧灵照领兵将他们追至绝路,他怎么舍得下手?!
他总是这样急切地向梦中人解释,他只是不愿看他死在别人手下啊,他宁愿是他自己动手,他会为他报仇,送萧灵照下九重炼狱!
朝光映在他面上,闪过一抹奇异的光采,仿佛听见情人在耳边的呢喃。
只要萧灵照死了,梦中的人必定不会再用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会像以往那般,温柔地亲吻他吧。
神君大婚,四海来贺。
朝夕城几乎被道贺之人踏沉三寸,婚期未至,岛上已是人满为患,萧府只好先摆开了流水席,后厨里又人手不足,日日忙得足不沾地,从早到晚没有片刻歇息之时,实在累极,方可在屋中打个盹。
这日还未破晓,一个男子便打着呵欠急匆匆走进后厨旁的下人房中,推搡起黑屋里正倚墙而睡的人:“孟小楼,该你了!快去快去!”
宫饮泓睁开眼,半梦半醒地扶住抽痛的额角,深吸口气爬起来,只觉浑身酸痛,仿佛回到在昆吾山上练功时。
早知当厨子如此辛苦,他也不会胡思乱想,浪费最后一晚歇息时间。
“灶上炖着八宝攒汤,仔细着点!”身后传来那人含糊的叮嘱声,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吞下一颗凝魂丹,舒展身躯向外走去。
院中灰蒙蒙的,依稀可见人影来去,一夜未熄的灶火闪烁,咕噜噜的沸水声,徐徐升起的轻烟,交织成一片繁忙的景象。
他还未走近,便听人高叫着:“孟小楼!添点柴火!”只得加快脚步,加入了繁忙之中。
他初时还担心真正的孟小楼出现,后来见始终无人来问,便也安下心来,谁知当了八九日厨子,连后厨的门也没能出去,这样下去,只怕萧熠的亲还没成,他倒先累得魂飞魄散,到了阎王那里,也不知怎么说。
朝阳初升,宫饮泓一面剁肉,一面暗暗腹诽,什么婚宴要先摆一个月,朝夕城方圆十里的鱼肉也是倒了大霉,这亲还未结,先造了这么多杀孽,多不慈悲,不如别结了,普度众生,大家欢喜。
何况萧熠本人还要吃素,不知暗地里多恼恨……眼前晃过当初他一本正经偷吃的模样,宫饮泓不由勾了勾唇,可想到这十六年里,再没人给他做鱼,他唇角那点笑意又陡然消散无踪,脑中一个念头迫不及待钻了出来——不如把他带走,想吃什么吃什么,怎么不比成亲好?有何不好?他说不定也不想留在这里,他说过想跟你走的……
“哐”地一声,宫饮泓用力将菜刀插进砧板,斩断魔音贯脑的邪念。
“孟小楼?孟小楼!喂!”
一人一掌拍在他肩上,他猛然回神,转身看时,却是那日引他来此的白衣侍者,正拧眉不悦地望着他:“给我过来。”
此人名叫墨川,是后厨掌事之侄,平日里除了帮手上菜,便是指点江山,比旁人清闲得多,不知怎么偏看他不惯,常冷冰冰地将他拉到一边受训。
宫饮泓习以为常,乐得清闲地跟着他走到院中角落,低头垂眸,打起瞌睡来。
院中其他厨子知道他一贯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暗中对这新来的少年心生同情,纷纷摇头,只听他高声呵斥道:“你的八宝攒汤怎么做的?你可知自后厨到前院有多远?我将你一碗汤端上桌子,要自后厨出去,穿过九曲回廊,清隐亭,碧岑池,缀金阁,杏坞桐园,方可至瑤圃……你虽是初至府中,不辨方向,也该知晓此地之大,不似你聚贤楼一般,这汤如此温热,上桌之时早已冰凉,还能入口么?”
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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