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朱雀》第174章


玉蝶此时端了一杯新的热茶进来,手臂上搭了一件深黛色的长袍,这衣裳却是旧的。李莲花眼见此衣,满脸赞叹,对着那衣服又比画出许多字来。玉蝶满脸茫然,与青衣童子面面相觑,轻声问:“青术,他在说什么?”
青衣童子两眼望天,“鬼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人的脑子多半有些问题。”玉蝶将衣服递给李莲花,李莲花端过那杯热茶,终是喝了一口,对着玉蝶比画出两个字“多谢”。玉蝶嫣然一笑,小小年纪已颇有风情。李莲花肺脉受损,不敢立即咽下热茶,便含在口中。玉蝶递上一方巾帕,李莲花顺从地漱了漱口,第一口热茶吐在巾帕之中,但见全是血色。
第113章 血染少师剑(3)() 
漱口之后,玉蝶又送来稀粥。角丽谯既然一时不想要他死,李莲花便在这牢笼之内大摇大摆地养伤,要喝茶便喝茶,要吃肉便吃肉,仗着不能说话,一双手比画得两个孩童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遣得水里来火里去,但凡李莲花想要的,无一不能没有。
如此折腾了十二三日后,李莲花的伤势终于好些,玉蝶和青术对他已然很熟,深知这位文雅温柔的公子哥很是可怕,对他的话颇有些不敢不从的味儿——莫说别的,只李莲花那招“半夜铁镣慢敲床”他们便难以消受,更不必说李莲花还有什么不必出声便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奇思妙想,委实让两个孩子难以招架。
这十二三日过后,角丽谯终是踏进了这间监牢。
角大帮主依然貌若天仙,纵使穿了身藕色衣裙,发上不见半点珠玉,那也是倾城之色。李莲花含笑看着她,这么多年来,踏遍大江南北、西域荒漠,当真从未见过有人比她更美,无论这张皮相之下究竟如何,看着美人总是件好事。
角丽谯一头乌丝松松绾了个斜髻,只用一根带子系着,那柔软的发丝宛若她微微一动便会松开,见了便让人想动手去帮她绾上一下。她穿着双软缎鞋子,走起路来没半点声息,打扮得就像个小丫头,丝毫看不出她已年过三十。只见她轻盈地走了进来,玉蝶和青术便退了下去,她一走进来便笑盈盈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微笑,突然开口道:“角大帮主驻颜有术,还是如此年轻貌美,犹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已过了十二三日,他的喉咙早已好了,只是实心眼的玉蝶小姑娘和青术小娃儿若是听见,只怕又要气煞。
角丽谯半点不觉惊讶,嫣然一笑,“在刘可和家里,我那一刀如何?”
“堪称惊世骇俗,连杨昀春都很佩服。”他是真心赞美。
她越发嫣然,“看来我这十年苦练武功,确有进步,倒是李门主大大地退步了。”
李莲花微微一笑,这句话他却不答。角丽谯叹息一声,他不说话,她却明白他为何不答——纵然角丽谯十年苦练,所修一刀惊世骇俗,那也不过堪堪与李莲花一剑打成平手。
只是李莲花,却不是李相夷,那句“李门主大大退步了”不知是讽刺了谁。角丽谯心眼灵活,明白过来也不生气,仍是言笑晏晏,“李门主当年何等威风,小女子怕得很,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与李门主打成平手。”她明眸流转,将李莲花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又叹道:“不过李门主终归是李门主,小女子实在想象不出你是如何将自己弄成这番模样这些年来,你吃了多少苦?”
“我吃了多少苦,喝了多少蜜,用了多少盐多少米之类只怕角大帮主的探子数得比我清楚。”李莲花柔声道,“这些年来,你何尝不是受苦了?”角丽谯一怔,秀眉微蹙,凝神看着李莲花,李莲花眉目温和,并无讽刺之意。她这一生还从未听人说过“你何尝不是受苦了”这种话,倒是大为奇怪,“我?”
李莲花点头,角丽谯凝视着他,那娇俏动人的神色突地收了起来,改了口气,“我不杀你,料想你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李莲花颔首,角丽谯看着他,也看着他四肢的铁镣,“这张床以精钢所制,铁链是千年玄铁。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也该知道寻死不易,我会派人看着你。”李莲花微微一笑,答非所问,“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角丽谯眉头仍是蹙着,她素来爱笑,这般神色极是少见。
“你与刘可和合谋杀人,刘可和是为了刘家,你又是为了什么?”李莲花握住一节铁镣,轻轻往上一抛,数节铁镣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手接住,“你在宫中住了多少时日?清凉雨是你的手下,盗取少师对誓首?为了什么?逼宫?”
角丽谯缓缓地道:“不错。”她面罩寒霜,冷漠起来的样子当真皎若冰雪,“我想杀谁便杀谁,向来如此。”
李莲花又道:“你想做皇帝?”
角丽谯红唇抿着,居然一言不发。
李莲花笑了笑,十来天不曾说话,一下说了这许多他也有些累了,慢慢地道:“四顾门、百川院,什么肖紫衿、傅衡阳、纪汉佛、云彼丘等等,都不是你的对手,老至武当前辈黄七,少至少林寺第十八代的俊俏小和尚统统拜倒你石榴裙下,你想在江湖中如何兴风作浪便如何兴风作浪——你不是做不到,只是厌了——所以,想要做皇帝了?”
角丽谯秀眉越蹙越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光灼灼看着他。李莲花本不想再说,见她如此眼色,却仿若等着他说个干净,于是换了口气,缓缓说了下去:“你到了皇宫,见了刘可和——或许你本想直接杀了皇帝,取而代之,但朝廷不是江湖,即便你将皇帝杀上十次,百官也不可能认你所以你必须想个办法。”他温柔地看着角丽谯,“这个时候,皇上召鲁方等人入宫,你在刘可和身边,从他古怪的举动中发现——皇上其实不是太祖的血脉。偌大的秘密被你得知,你便知道你不必杀人,便可以做皇帝——”他望着角丽谯,“你可以拿这天大的机密做把柄,威胁当今皇上做你的傀儡。”
角丽谯淡淡地看着他,就如看着她自己,也如看着一个极其陌生的怪物。
李莲花又道:“你一直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做事之前必求周全,确保自己全无破绽——你手里有皇帝的把柄,也必要不可撼动的实力,他才可能屈从。皇上有‘御赐天龙’杨昀春,那绝非易与之辈,而你呢?”他微笑了,“你却把笛飞声弄丢了。”
角丽谯那严若寒霜的脸色至此方才真的变了,“你——”她目中乍然掠过一抹杀机,扬起手来,就待一掌拍落。
李莲花看着她的手掌,仿佛看得有趣得很,接着道:“若是笛飞声尚在,两个杨昀春也不在话下,你却让清凉雨去盗剑。盗少师只能对誓首——莫非这逼宫篡位之事,你帮中那群牛鬼蛇神其实是不支持的,只有你一人任性发疯不成?你伏在刘可和家中偷袭杨昀春,那一刀当真风光霁月,美得很,可惜便是杀他不死。”他当真十分温柔地看着角丽谯,“清凉雨说要救人,他是要救你,他不想你死在杨昀春剑下。刘可和在清凉雨身上放极乐塔的纸条——他是提醒你,他要你闭嘴。”他柔声道,“你真是疯了。”
角丽谯扬在半空的手掌缓缓收了回来,眼里自充满杀意渐渐变得有些莹莹,“说这许多话,想这许多事,你不累吗?”她轻轻地道,“你可知道,我太祖婆婆是熙成帝的妃子,我想做皇帝有什么不对?”她一字一字地道,“他们萧家抢了我王家的江山,我抢回来有什么不对?”
李莲花看了她好一会儿,并不答她那“有什么不对”,倒是突然问:“你要当皇帝,那笛飞声呢?”他好奇地看着角丽谯,“莫非你要他当皇后?”角丽谯蓦地呆住,怔怔地看着李莲花,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你若要笛飞声做皇后,说不准你要夺江山这件事便有许多人支持”
角丽谯俏脸刹那一片苍白,突然又涨得通红,过了一阵缓缓吁出口气,她浅浅地笑了起来,仿若终是回过了神,嫣然道:“和你说话真是险了,你看我一个不小心便被你套了这许多事出来。”顿了一顿,她伸手轻轻在李莲花脸上磨蹭了两下,叹道:“你伤得这般厉害,皮肤还是这般好,羡煞多少女人我若是要娶个皇后,也当娶你才是。”又是略略一顿,她笑靥如花绽放,“莫说什么皇后不皇后了,既然没杀成杨昀春,极乐塔的事又被不少人知道了,做皇帝的事就此揭过,我收手了。”
“那称霸江湖的事,你什么时候收手?”李莲花叹道,“你连皇帝都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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