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胭脂红》第159章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他于房中安静伫立,窗外滴答声清晰可闻。时光如此缓慢,若与她这般似水流年风长气静地缓缓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说,“下雨了?”
他坐回她身边,取了她的衣裳,“嗯,下雨了。”
她这一觉又沉又久,好像一觉醒来,惊觉岁月忽已晚,也忘了昨夜她是如何咬他抓他,最后又哭着睡着的。
给她穿衣裳的时候,她盯着自己身前的红看,身上也还有些疼,小脸渐渐阴沉了下来,她似乎是又想起来了。
萧池只好将她往怀里一带,轻声说,“叶棠,对不起。”
她也明白过来,自己身上变成这样,都是他干的。低着头哼了他一声,倒也未说别的。
将衣裳给她穿好,他今日要带她回九王府。本来到这别院来就是因为那晚时候不早,他急着有个落脚的地方,城郊别院近一些。
一路的淅淅沥沥,被他折腾了一宿,她似乎越发不爱动了,安静窝在他怀里,听了一路的小雨声。
九王府门前。车驾停稳,他将她抱下来,立即有人上来撑伞。
天色依旧晦暗,可若是仔细看,石板的缝隙里,树下角落里,已然有了丛丛荧荧的绿。被雨一润,似乎一碰就能滴出绿水来。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朱红牌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九王府。凛凛的金石气,笔锋铮铮不可欺,是多年前他搬来的时候亲笔落下的。
许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旁边一株棠树放肆,生得野了,老枝新枝错综横斜,将这气派的牌匾掩映其后,生生削减了许多锐气。
他过得随意,也不太注意这些所谓的门面,就随那树去了。这会儿随叶棠抬头,发现那株老树的确是有些张狂,这若是过几天,枝绿透,生了叶子,就该将九王府的牌匾遮去一半了。可他依旧也懒得管,它爱长,就随它长去吧。
叶棠指了指门口的树,同他说,“你看,树又回来了。”
萧池笑,“傻丫头,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吗?走,我们回家。”
他一路牵着她的手,耐心让她自己一步一步走。
一场春雨一场暖,莺飞草长一日快似一日。
正是午膳时候,菜摆满了一桌子。
府里人见九王爷带了九王妃回来,似乎是失而复得舍不得放下,预备好的座也未让她座,直接将她放在了自己膝上。
“叶棠。想吃什么?”
她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
随手端了刚送来的热粥,听说是后厨冯师傅知她回来了,特意为她做的,顺带还有几样点心,她以前常吃。
粥是素粥,米香鲜且浓,冯师傅知她口味清淡,嘴又挑,白粥定是不怎么肯吃的,便随手添了梅香,于是就有了这透着清甜淡香的粥。
白瓷小勺盛了一些,他往她嘴边一递。道,“冯师傅知你回来,特地给你做的。”
她听了果然张口含了勺子,吃了一些。
入口即有梅香,让她不由一怔。他紧接着送来的第二勺,她也乖顺低头吃了。
一连吃了些粥,她一转身,低头埋在他脖颈处,嗅了嗅,好像终于确定了什么,于是歪着脑袋同他说,“与你一样香。”
他听了不由低笑出声,又问她,“那,好吃吗?”
又给她喂了一勺,等她咽下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点了点头。
难得一碗粥见了底,他想给她吃些别的,她却不肯吃了。
用过午膳,他又说,“叶棠,我带你去个地方。”
书房里,他将门一推,“进去看看吧。”
迈了门槛,她站在书桌前,各色瓶瓶罐罐摆得满满当当,书架也好好的立在那里,玉荷窈窕,除了她的小瓶子,还有两只她买来的泥人,也好好放在那儿。
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可置信,若她没有记错,这里明明已经被毁了,玉渣木屑横陈,废墟一样。
可是眼前,又分明什么都好好的。
萧池站在她身边,静静陪她。早就想带她来了,没想到一直拖了这么久。
叶棠缓缓走到桌子跟前,低头看碗中花,瓷上柳,一切皆如旧。
她随手拿起一只小碟子,只有几片小小的碧色莲叶田田,水波清荡间却无花也无鱼。
她看了看那颜色笔墨,喃喃道,“这是我画的。”
将那小碟子托在掌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而又觉出几分不对来。
等到认出那起承转合间的细微不同,她恍然大悟。一转身,拿着那个碟子,同站在一边的萧池说,“这不是我画的,是你画的。”
萧池笑笑,没想到她变成这样迟钝了,也没能骗过她。
“嗯,是我画的。”
萧池看着她搁下手里那个小碟子,又拿了一个瓶子,稍微看了看又放回原处,紧接着又拿下一个。直到她几乎将每个都看了一遍,又同他说,“这些都是你画的,没有我画的。”
他挑眉,合着她看瓶子的时候倒是机灵得很。
上前几步,自身后将她揽了。于她耳边轻声道,“的确都是我画的。”
她也没拒绝他,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些。”
她现在也许以为,他那天发了脾气,抬袖翻掌间差点将这书房都毁了是因为不喜欢她画的那些瓶瓶罐罐。
他将她抱得更紧,“叶棠,我不是不喜欢那些东西,只是不喜欢你喜欢别人,你明白了吗?”
113 夜焚醉雀() 
今日制衣处送来的两套衣裳,云白色丝锦的衣料上,绣了整枝的兰草。与往常一样,馨香馥郁,墨彩颜色都在她身上,他只是站在她身边做个陪衬来的。
她轻轻转过身来,抬眸看她,小脸白净,听了他的话似乎又染了些微微的红。果然,他的王妃还得他来打扮。他要给她最好的。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莫说他舍不得,那简直就是珠玉蒙尘。
他那句话绕,她仔细想了一会儿,又问他,“你喜欢我?”
问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飘忽,倒是不敢在抬着头看他了,转而落在他胸口处。
九王爷轻轻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自然应了,“嗯,我喜欢你。”
这话,她其实已经问过一次了,就在上次她摔坏了那个博山香炉的时候。彼时,她坐在他膝上,拨弄着香炉盖儿,“九王爷明明给了我一纸休书,却还让我住在这九王府里,坐在你膝上,可是因为九王爷喜欢我了?”
她问得轻佻,他却答得很认真。
“不是。是很喜欢。”
她当时听了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随后,香炉便从她手里掉下去摔掉了一个角,她只顾着心疼香炉了,他的话,八成也未放在心上。
如今,她又问了一次,他只好再说一遍。因为这个丫头,他的确是喜欢了。
萧池承认自己承认得坦然大方,可他却从未追问过她。不是他不求回报。只要是爱,归根结底,便都是自私。
所谓的不要回报,都是求而不得的自欺欺人罢了。因为要也要不到,戒又戒不掉。于是只好说,我不要你回报。
他也想问问她,除了叶修庭,她心里可还能容下别人,或者,他和叶修庭,究竟谁更重要。
可他都没问。
他才刚将她从叶修庭那里抢回来,把她身上的喜服生生扒了下来不是吗。何须多余的相问。反正问不问都一样,她都得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做他的王妃。
见她一直盯着他的胸口看。他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喜欢你那么久了,可你这丫头才知道啊。”
明明还年轻,心思早就老成。就算她心里的人是谁,他连问也不敢问,却还是能与她玩笑。
叶棠许久没说话,如今与她说话,不仅需要耐心,还要越直白越好。若是拐弯抹角,她一定是听不懂的。
可这次他的话,她听懂了。
他在怪她呢,怪她不知道他心思。
忽然就抬手摸了摸他的胸口,刚好就是那天她拿着剑慌慌张张刺进去的地方。
“惊澜,疼不疼?”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半天。她从不主动叫他惊澜,更何况还是大白天的。她以往总爱小手一背,一本正经叫他什么九王爷。
见他没说话,她又抬头看了看他,好像这慢了半拍的人是他。
“叶棠,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想了想,惊澜,不就是他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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