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第24章


“草莓配绿茶,”你震惊得没顾上理他的调情,“魔鬼的创意。”
一时情热褪去,你又踌躇起了要不要找乔轻把话说开。过去几个月里他有几次想提,但你不配合。现在你情绪走回来了,亲昵依旧,一切都好,乔轻和你一起对过去绝口不提,又不像一个旧事重提的好时机。炒冷饭倒还是其次,你只怕矛盾戳破之后,竭力维持的风平浪静不再。
毕竟风平浪静的地基,是闭目塞听。
孰料还不等你下决定,纸糊的和平就自行分崩离析了。
一日,乔轻在厨房里切菜,随口叫你给他拿点食材。你打开冰箱,只是扫了一眼,就怔住了。
冰箱里立着两瓶果蔬,下面林林总总地放了些苦瓜、百合等,两土豆和几根茄子靠着一起,不算丰富,放得很整齐。
你原地站了一会,直直地盯着冰箱,不确定自己想要干嘛,于是把急冻的那扇门也开了。
果然,里头放着几袋速冻水饺,你低头翻了翻,发现又有玉米的,又有虾仁的。
你蓦地干呕起来。冰箱的型号不同,但里面摆的东西——还有次序、位置——和你以前那栋房子里的冰箱一模一样。
又是该死的一模一样。
冷气铺面而来,你泛红的眼像被它冻住了,流不出泪来。你过去就没能在命运手里讨得什么好,凭什么指望现在就可以?
如果梦魇打定主意要重临,那么逃避阻止不了它、抗争阻止不了它,爱当然也不行。你现在知道了。
你想你这次知道得更多一点。你以前总以为重合多不过是乔轻的错,你原谅他,不闻不问就可以了。但你现在发现没人无辜。
因为那两瓶果蔬是你放进去的。
你作呕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弯下腰来。乔轻听见动静,匆忙从厨房里出来,你一把推开他,顶着他惊异的眼光,冲进了洗手间。
然后就像你千万次预想过的那样——你吐了。
第28章 人造宿命
如果说前两次撞车还有可能是刻意,那么这一次绝对不是人为的刻意导致的。
也不是巧合。你盯着湿淋淋的镜子看,不断有水沿着你的额角往下流。
然后你轻轻一眨眼,把眼捷上的水珠抖落,笑了。你找到了那个词。
宿命。
认识乔轻第一天就想到的词重回脑海,滑稽得像个玩笑。
乔轻又敲了敲门。你没理。
你方才吐完后,第一件事就把门锁了。你暂时不想看到他,也没法面对他。可能是迁怒,也可能只是软弱。
“周怀?”他问,“你怎么了?”
“你刚刚是吐了吗?”他不太确定地说。
“之前还好好的……”
你没出声,水龙头哗啦地放着水。
“开门好吗?”他声音低了下来,“让我看看你。”
你再次作呕起来。反胃感像螺旋梯一样层层翻涌上升,像个张嘴欲噬人的魔鬼。
你想,不。
门外人沉默了一会,最终只轻声道:“为什么?”
尾音轻得听不见。
是啊。你问自己,为什么呢?发胀的脑子给不出答案,你摇摇头,又用冷水洗了遍脸。
就当我对不起你吧,你满不在乎地想。
门外再没有声音了。
你抓着洗漱台的边沿,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好几次你以为你会再吐一遍,但你没有。
你已经空了。
被操纵感令你如芒在背,然而可笑的是,当你疲惫地靠着墙坐下,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粉饰太平。
你想你真的舍不得乔轻。那么快乐的日子,从前没有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你放纵自己幻想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走出去,抱住乔轻,要抱很久很久,就算他想走,也不放。
但是不行。你受不住这个。你没有彻底放开过去的勇气,也说服不了自己对真相放手——“为什么是我”和“为什么会这样”几乎已经成了你的执念,是命运执鞭用无数个相同的日夜烙印在你灵魂深处的疤痕。你给过自己两次机会,一厢情愿地以为粉饰太平就能安然度日,太愚蠢了,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虽然你确定即使有,命运也会设计出第四个巧合给你看。
你垂下眼,缓缓跟自己默数五个数,然后略一抿唇,就把这些无谓的幻想踢开了。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或者说,是因为什么契机而发生的?你确定你搬过来时一切正常,没有什么能让你想起过去。
风铃是乔轻小时候的想法,书架是他偶然的创意,而冰箱里的食材和摆放顺序则是你们共同的习惯和爱好。 
你蜷起手指。
这像是……改变?或者说……改造?这三样变化,或多或少都有你的因素参与。就像乔轻说过的,好像都在调整这间房子,让它适应多一个主人的需要。然后正是这种调整,反而让一些细节和你以前的那间屋子达到了极度的相似。
你蹙起眉,一种荒诞的预感就像泡泡一样越鼓越大。你感觉答案就在手边,却一时想不清楚。
你换了一种思路。之前你都是在往乔轻的调整这方面考虑,现在你开始回想你自己的房子。虽然你主观上厌恶它,但不得不承认,里面很多设计其实让你很舒服。而乔轻第一次去,好似也夸赞过……
对了,还有那瓶饮料。现在你确定那种果蔬是乔轻喜欢喝的,至于你自己,则顶多是不讨厌而已。
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契合,除非……
砰。泡泡破了。
——除非那就是你和乔轻的房子。一定是一起设计的,而且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瓶饮料自一开始就不是为你准备的。
你闭上眼,仔细回忆起那栋房子的细节。乔轻曾用过的一个词轻轻回到你脑海——温情。
那个“你”和“乔轻”的感情一定也很好。
正是这时,门被敲响了。
你蓦地抬眼。
乔轻说:“我给你装了杯温开水,还有一个热水袋。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没敢配药。”
“如果……如果你不想见我,你就开门,把杯子拿了吧。有点水润润,应该会舒服点。”
“热水袋……热水袋里面是刚烧的水,摸起来有点烫,我隔了层毛巾,你自己看着来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你沉默地听着。
大概停顿了四五秒,他继续道:“我还是想看看你。我很担心你。你……你愿意开门吗?”
你只是盯着门看。可能是眼睛睁得久了,有点泛酸。
开门了又能怎么办呢。你想,你愿意解释吗?你能解释吗?
这混乱的真相……这混乱的真心。
“好吧。”门外人静静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去客厅坐着,你需要就叫我。东西我放在门的右手边,你等会自己拿吧。”
你轻轻把头靠在门上。仿佛想借此去再倾听什么……去触摸什么。
但是没有了。你似乎已经耗尽了额度,连只言片语也听不着了。你眼睛酸到了极致,终于忍不住长长地抽咽一声,捂住了眼。
只是一滴而已。
手心的液体飞快地蒸发殆尽,你终于起身,握住门把手。冰凉,总不如他手心的温度。
然而你把把手下压,却有一股力阻止了你。你一怔,忽然意识到他还没走。
他一直在门外站着。
“我爱你。”他说,“我走了。”
你等了五秒,再开门,已经不见他踪影了。
只余门边的玻璃水杯,还冒着袅袅热气。
你坐回原位,小小地啜饮一口。水温热,流进肺腑时能让人从心底暖起来。
你忽然觉得很累。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出结论,你却突然失去了深入的力气。
你捧着温热的杯子,在弥漫的热气里,兀自出了会神。
乔轻其实很少会直白地说“我爱你”。他总是内敛的,会吻你颈侧、会给你编个程序当生日礼物、会做饭给你吃、会随时随地在身上放一把糖,但很少说。他的爱意像眼角的细纹,平时不显,笑起来才能看到岁月的纹路。
但也不是没有。在那些为数不多的时候你会跳起来揽住他的颈,笑眯眯地和他接吻,与他额头相抵,看他的眼睛。
那浅色的琥珀里,有你的倒影。
只是这一次……这一次,你甚至不敢见他。你依旧想看他的眼睛,哪怕他的眼捷或许会有气无力地垂下,某一瞬间或许会显得悲伤——
哦,你还许诺过要哄着他来着。
你无意识地握紧杯子。深秋夜凉,你冷得蜷缩起来。
这么一会功夫,杯子已经不热了。你低头看着像失去生机一样失去热气的水,蓦地喝了一大口。
果然凉了。
你总是……错失时机。
你发了一会呆,忽然把脸凑过去,好像依偎着谁一样,轻轻贴着杯壁。玻璃无机质的冷意在一晃神里也似可以依靠……毕竟经过他的手。
你忽然很想吃糖。非常想。
你一边告诉自己这是洗手间,傻逼才会在这里放吃的,一边已经迅速起身翻箱倒柜。你想,万一呢?毕竟你能在家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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