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该死的凤》第1章


作者:鲁女子
【由文】
老梧桐家的女儿
四海有龙,灵山有凤。昔年岐山上一声凤鸣惊动了天下,于是千百年间此地就传下了这么一支凤族。
岐山的凤族只不过是同族的一个旁支,并非正宗嫡传,岐山的凤君身份自然不如灵山的凤君尊贵,岐山的神宫也不如灵山神宫巍峨壮丽。所幸岐山紧邻凡间帝都,帝都繁华,香火旺盛,从岐山上穿越云头远远的望下去,皇城之上笼罩着紫气千丈,祥光万条,四时甘霖照拂,经年风雨调和,百姓和乐,民意融融,一派气数正旺的盛世景象。
神仙灵兽精怪也是爱热闹的,未成正道时,在偏僻幽静处修行个数千年不见人烟,成了仙了了道却偏偏最爱受那人间的烟火。天宫的散仙,四方的神兽,各山的精怪,贪恋此间香火鼎盛,常常来岐山神宫串门攀交情。往来结交的神怪多了,岐山的声名竟然也渐渐地显赫起来,素日里迎来送往,不似灵山那般空寂,也不似天宫那般冷清。灵山的凤族正统日益被诸仙抛诸脑后,提起凤族,言必称岐山的大有仙在。
人多了,消息也传得快。
太白金星抚着胡子:“岐山凤君交游广阔,是个有胸襟有气概的君子。”
托塔天王哈哈大笑:“岐山不愧是一座灵山宝地,山中玄猿白鹿,青鸾彩鸟,风光秀美,人间福地,堪比西山碧瑶池,南海紫竹林。”
灵霄宝殿御前的天女们咬着耳朵:“那岐山的凤三太子生得无比英俊,可是三界里最好看的人物了,就连二郎真君都输他一筹,东海的白龙太子亦难与其比肩。”
瑶池里的仙子羞红了双颊:“连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高傲劲儿都可爱的紧呢……”
岐山神宫里的凤三太子如意生得俊美,生得聪慧,生得眼高于顶,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流言捕风捉影,三界里云英未嫁的那点闺阁芳心,尽被颠倒得如风中残烛,堪堪枯守着一豆微光。
山下的老梧桐与岐山的凤君相识数千年,交情甚笃,常常来神宫看望老友,闲话家常。这日,岐山凤君又在阆苑里摆了茶点待客。
凤君高冠博带,气度从容,悠然啜了口香茶,“老友啊,你可有些时日没来了。”
绿鬓玄衣的老梧桐怡然含笑,“最近我家的那个小女儿啊,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白玉般细致的脸,玛瑙般灿亮的眼,一点朱唇更是红润如熟透的樱桃。”
凤君又道,“老友最近又在作何修行?”
老梧桐一脸神往,“我家那小女儿啊,又背会了一首诗,每天在窗边朗朗地念,真是聪颖过人。”
凤君呵呵的笑,只当耳边风,不料这话却听进了一旁路过的凤三太子如意耳朵里。
眼高于顶的人,又怎见得别人被夸奖得天上有地上无?他横起一条心要见见老梧桐口中这位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小女儿。终于禁不住凤三太子的百般缠磨,老梧桐只好带着他驾起云头,下了岐山。
灵兽降临帝都,冲天升起一股祥瑞之气。
老梧桐的真身生长在帝都的一处人家,远远望去,白玉阶,琉璃瓦,竟是一座辉煌府第。凤三太子抬了头见那门楼之上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澧王府。
“老梧桐,栖身在这王府之内,还能沾染些富贵龙气,你倒是会拣地方。”
“呵呵,三太子说笑了,我们这些木精树怪向来随遇而安,哪里有挑拣的方便,全凭造化而已。”老梧桐嬉笑着,领着他进了内宅。
内宅一处院落布置得更为精致,芝兰竞秀,丹桂飘香,奇花异草之间,一株挺拔高直的参天梧桐树郁郁苍苍,树冠摩云蔽日,果然不愧是数千年修行得道的灵木。
正暗自赞叹时,老梧桐看了看左右,歉然道,“三太子,此番真是不巧。我那小女儿想是出门去了,一时间不得回来,三太子不如改日再来?”
他却只是不依,心心念念要见人,哪肯轻易就走?见那梧桐树上枝杈横斜,树叶茂密,当下便化出原身,缩小体形,飞入那浓荫里休憩。若离近了细瞧就会发现,枝叶掩映间,幽翠流芳处,正栖着一只一尺来长的锦凤,通体金灿灿的五彩霞光流转不休。
梧桐是灵木,凤凰栖于其上只觉得通体舒泰,心神俱静,不大一会儿如意就沉沉睡去。梦里头受邀去赴瑶池仙会,众仙围住他交口称赞,这个夸他眉清目秀骨格清奇,那个赞他聪敏无匹少年俊杰,正飘飘欲仙的时候,突然不知何处伸来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就将他扯下了云头,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凡间坠落,耳边呼啸风响,云霄上霞光霭霭的仙宫贝阙离得越来越远,及至不见。
他渗出一身涔涔冷汗,猛然睁眼从梦境里苏醒,颈间的紧*窒感却并未消失。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急急扭转了头向后看,正对上一双瞪得溜儿圆的黑眼珠。那眼珠滴溜溜乱转,嵌在一张圆乎乎的小脸上,更显天真烂漫。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表情里却带着十足的高傲神气,此刻小手正死死地抓着自己的颈子,颐指气使地呼喝。“哪里来的野鸡?!竟然敢飞到本郡主的院子里来,真是岂有此理!”
如意气极。他堂堂岐山凤族三太子,上古神兽血脉,连西天如来还要对他礼让三分,各位上仙遇上也要对他奉承几句,哪里跑来的小野丫头竟敢掐着脖子唤他野鸡?!这才是岂有此理!心里越气,挣扎得更用力,翅膀扑扑腾腾,挣脱了片片锦羽,一身一地,流金溢彩。
“哇呀!”那小丫头大叫一声,“这野鸡忒不老实,弄得我一身都是鸡毛,快来人啊,来人啊!还不赶紧把他拎下去关到鸡笼子里去!”
身旁几声应和,便看到一众侍婢仆役在旁边跃跃欲试,正要上前捉他进鸡笼。
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只好回头在那白嫩的腕子上用力一啄,待那丫头吃痛松了手,他才扑楞楞飞上天空,隐去了身形。
身后犹自传来叫骂:“臭野鸡,死野鸡,竟敢啄伤本郡主!他日再见了野鸡,我必然要剥皮吃肉喝汤,连骨头都要喂狗!”
真好乖张的丫头!隐了身形的如意在上空盘旋不去。
岐山神宫依然人来人往,老梧桐也依然去找凤君聊家常。
碧树琼花开遍的阆苑里,香茶正酽,谈笑正酣。
老梧桐照旧提起自家的小女儿。“最近我家的那个小女儿啊,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白玉般细致的脸,玛瑙般灿亮的眼,一点朱唇更是红润如熟透的樱桃。”
凤君照旧浑不在意,只笑着啜一口茶,任他独自幽幽地念叨。谁料这话又被风吹进了一旁路过的三太子如意的耳朵里,衣袍一摆就坐在了老梧桐对面,横眉冷眼,一脸的不忿。
一人唱戏,一人拆台。“哼!就你家那个丫头也配用标致二字?还白玉玛瑙?胖乎乎的一张肉脸,没鼻梁没下巴,分明就是一个包子装上两颗黑豆!还樱桃朱唇?你见过谁家姑娘的樱桃小口能吐出那般混帐的话来?”
老梧桐笑得尴尬,“还算得上可爱吧。”
“哼!”如意倒竖着修长入鬓的眉毛,狭长凤目微眯,只用鼻孔喷出一口气来。
老梧桐见他不说话了,接着絮叨,“我家那小女儿啊,又背会了一首诗,每天在窗边朗朗地念,真是聪颖过人。”
“哈哈……”如意笑不可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茶褐色的眸满是讥讽,“就她会背的那些诗?!哼,人家五岁的孩童都能将三字经倒背如流,她连几首简单的四言绝句都背不顺,仗着是澧王府里的郡主,被自家王爷爹爹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连先生的管教也不听。这回请的先生,怕是过不了一个月又要辞工了吧。就凭这不上道的德行,也敢夸口聪颖过人?”
老梧桐又是一脸无奈的笑,“自家的女儿,总是看着最欢喜的。三太子以后若有了闺女,自然就明白了。”小郡主虽不是他老梧桐的血脉,但自幼送到府中,他日日夜夜看着便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如意翻着白眼不作声,暗暗摩挲着自己的颈子。颈上那日被勒住的地方,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又想起那日平白挣脱的一地锦羽,心也跟着痛起来。
可怜的娃儿
再美的地方,呆久了也是无聊。岐山有几眼山泉,几处飞瀑,几只青鸾,几头白鹿,他无不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数得出来。
百无聊赖之际,坐在那神宫之外的八角亭中,目光透过重重云遮雾绕,又望见山下一片紫气霭霭的帝都,满目繁华,绵延了千百年的人间烟火依旧缭绕不止。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忆起当日断羽之仇,扼颈之痛来。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焦躁,堂堂凤三太子的威名,岂可让一个黄毛丫头折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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