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该死的凤》第7章


女人白他一眼,有些泄气,“放心,我知道我做不好,就自己画了个样子,拿去金丝坊定做的。只是,无论如何也要添上几针,穿在女儿身上,才算是自己的心意。”
“你这绣的是什么?”
“一颗爱心,还有无忧二字。表示说女儿无论在哪里,都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希望女儿无忧无虑,开心幸福。”
男子伸着头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凡儿啊,你若坚持要绣,便绣吧,于那里衣之上捡个偏僻不显眼的角落绣几个小小的字也就是了。可现下你这字么……绣得也忒大了些,且在外衫前襟之上,不大妥当。你的绣工乃是家丑,不宜外扬。”
“殷无命!”一阵厉喝追杀之声不绝于耳。
如意使了隐身法术,和杨不愁在一道仙障之内看两人吵吵闹闹。
丫头看着,笑中有泪,连带如意心里头也如隔了夜的稀粥,有些泛酸了。
从袖囊之内掏出那块罗帕,往丫头眼角脸上一阵揩抹。早知收下它定能有些用处,果不其然。可惜,这方帕子好是好,只是有些不大吸水。
“既然舍不得,何不现身出去一见?你王爷爹爹这么宠你,你就是想跟你爹娘住一阵子也不是难事。”
“不行的。”丫头摇了摇头,“我若总是见他们,他们便知我念家,既知我念家,心里便会更加自责。王爷爹爹和美人爹爹不知多疼我,把我从妈妈身边要过来,本就心怀愧疚,若知道我因念家而不快活,他们定然更内疚,说不定要把我送回去。可是我若走了,他们一生无嗣,定然孤苦,伶仃度日,谁来陪伴?百年之后,连个掩骨之人都没有。送出去的女儿,哪有再回家的道理?我过得很好,并没有人亏欠我什么。我快活,大家就快活。”
木棉树般的女人依旧坐在桌旁,全神贯注地绣那两个大字。这厢丫头愣愣地看了半晌,终于转身,拉着如意的袍角出了门。
“以后,我常常带你来,使了隐身法,他们看不见的。”如意牵起丫头的手,一把锦扇徐徐地摇。
“嗯。”丫头轻声道,“谢谢你,神仙爹爹。”
手更牵紧了些。
两人出了非凡楼,信步街头时,又看见一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走近细瞧,原来是澧王府的延师榜文,重金诚聘一位博学的先生,来王府教导一个女弟子。
澧王爷这次发了狠,延师榜文从皇城一路贴到岐山脚下,连小小山村的村头都贴了,叫村里的私塾先生很是心痒。
过了十来日,有人奉命来禀,先生到了,请郡主移步西花厅里,今日吉辰,正好拜师。
如意一甩袍袖。是个什么样的先生,倒要看看!
便也随在身后来到西花厅。
未进门时,就见一个素白身影远远站在花厅之内,听见脚步声,转身回过了头。
头上逍遥一字巾,身上素白的长袍。眉梢眼角,唇边腮上,都如在三月的春风里泡了千年,无一不和煦,无一不甘美。
那双生来带笑的眼越过丫头,直直地盯住他看。
如意手里的扇子柄,快要被嵌进肉里。
九华山的老狐狸
三界里如意瞧不上的人物有很多,极其厌恶的却极少。既瞧不上又极其厌恶的,便是眼前这一个。
素袍男子面门而立,笑意快要融进一院春风里:“在下独孤沉吟。”
如意眯紧了凤目。哼,独孤?只怕是一只毒狐吧。起了个风骚的名字,来这里逞威风,老狐狸啊老狐狸,你究竟意欲何为?
心里有些堵,咬了咬牙,扭身回去了。
这厢丫头拜了先生,澧王爷管待了饮馔,先生在一处清幽的偏院下榻。俱都不再赘言。
整整一天如意栖在梧桐枝上,没再现身。到夜里月沉西楼时,冤家来了。
素白的身影手提一壶清酿站在房上,身后是玉蟾出东海,脚下是斗拱共飞檐,月影里一声清吟破风入耳。
“三太子,长夜清风,月圆人静,如此良辰,如斯美景,可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
“人非好人,酒非好酒,本太子可没那个兴致!”如意在梧桐上翻个身,背对他。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在静夜里的虫鸣声中颇显得刺耳。“只怕是,三太子不是没兴致,而是没这个胆量吧?”
如意霍然而起,身形一掠,刹那飞至房顶之上,与他面面相对。“哼,谁说本太子没胆量?那要看看你家的酒入不入得我的口。”
独孤沉吟但笑不语,左手在虚空一伸,指间凭空多出了两个素白薄胎的瓷盅,一一斟满。
“涵玉谷四时的鲜果,碧波潭源头的甘泉,三太子且尝尝我亲手酿的这壶笑春风如何?”
“涵玉谷,碧波潭,你倒好意思提这两个名字!”如意从他手里抓过酒盅,一饮而尽。
他并不动怒,只看着如意,笑问,“此酒可入得三太子的口?”
“哈!只不过是凉水里滴了几滴酒罢了,说什么笑春风!我看是笑死人吧?!”
独孤沉吟一撩衣袍,在房顶青瓦上坐下,左手持盅,右手持壶,自斟自饮。“看来我自制的劣酒还是入不了三太子的口,下次须得九华山千年珍藏的佳酿才好拿给三太子尝。”
如意也在他身边坐,侧过头斜睨他,“老狐狸,你不好好在山中修炼,跑来这澧王府里做馆师,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独孤沉吟饮下一杯,笑吟吟地与他对视,“三太子不回岐山神宫,成日里流连人间,在这澧王府里乐不思蜀,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要你来管本太子的闲事!”如意转过了头,气冲冲地拿着扇子猛扇。
从凤凰蛋里出来至今,如意已经活了上千年,他讨厌这只老狐狸也讨厌了足有五百多年。
凤族有凤君,狐族有狐王。这只老狐狸便是九华山狐王的胞弟。
老狐狸已经三千多岁了,前一千年在深山里修道,幻化成人形之后又在地藏王菩萨的道场听经,两千年里历尽了三灾八难,到第三千个年头上,已经隐隐然有些仙骨了。
生来就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兼且已经得了些功果,狐王便有意打点四方仙官,想在天庭里给他谋个闲职,谁知他却不愿上天做神仙,仍然是云游四方,整日里无所事事。
就算他道行颇深,如意也不把他瞧在眼里。如意是天生仙骨,才瞧不上他这个佛不佛,道不道,仙不仙,妖不妖的死样子。
只是瞧不上而已,倒也不能说讨厌。千不该万不该,老狐狸不该犯到他凤三太子的头上。
五百年前这老狐狸到岐山神宫拜访凤君,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把个凤君哄得心怀大悦。说起岐山的四时美景,灵秀风物,说起岐山是人间仙境,福地洞天,说起要是能在岐山的涵玉谷住上一辈子,那可比上天当神仙逍遥多了。
他那个凤君老爹一时便给老狐狸的口水蒙了心,应了。从此老狐狸住进了岐山,赖着再也没走。
如意心里那个恨哟,比碧波潭的水还要深。
一千年前如意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在涵玉谷里孵着。后来破了壳之后,也常在涵玉谷里玩耍,最爱碧波潭中那一池清凌凌的水,跳进潭里洗个澡,趴在潭边梳梳毛,躺在青石之上晒晒太阳,何等安逸!到头来竟给这只臭狐狸占了去!脏了他的涵玉谷,污了他的碧波潭,教他如何不恨?!
梁子便是那时起结下的。
以后关于老狐狸的种种,越发让他讨厌。
灵山神宫派青鸾使者前来送帖,邀岐山凤君上灵山听西天如来佛祖讲经说法。岐山凤君正巧前几天刚应了南极仙翁去蓬莱岛下棋,无暇分*身。
青鸾使者道:“我家神君说了,若凤君不得闲暇,也可着几位太子前往。”
凤君沉吟半晌。“我长子携眷去西山神宫拜望亲家翁,次子去了东海龙宫给老龙王贺寿,三两日里料都不得回转。只余一个幼子,才成人形,年纪尚轻,于佛法上没什么造诣,去了也听不进妙音,解不得禅理。怕他懵懵懂懂,冒冒失失,在我佛如来法会之上,亵渎了诸天罗汉,唐突了各方菩萨。不过,岐山涵玉谷中,倒是有一位狐公子,乃九华山狐王胞弟,昔年常在九华山道场里听地藏王菩萨演说禅法,有德有行,有功有果,定能领会真经妙义,可代我前往。”
凤君于是便派人去请。
那老狐狸若是眼里还有他这个凤三太子,至少也要假模假式地推辞一番,说上一句“凤三太子聪敏灵慧,可堪此重任,在下哪能越俎代庖”。谁知,他连客气也不客气一声,犹豫也不犹豫一下,欣然前往了!
好比是一块飞来石截住了滚滚激流,在如意的心里一堵就是五百多年。
翌日清晨,澧王府的闺塾正式开馆。
老狐狸风骚,不在书房,不坐馆舍,单选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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