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斜》第107章

“我替你捉只鱼儿玩玩吧”郭芒心底默默念到，手中之刀飘然掠出，迎上了拳头，像击打在小溪上，惊起了三千弱水。
水滴纷飞，刀影纷洒。
常辛卯只觉一股软酥之意从拳间传入，一直落进五脏六腑，才猛地炸裂开来。那股力道虽不甚强，却也震地常辛卯收拳半退，心中顿时骇然：“刀劲凝线，刀意入骨，此乃刀法大成之道！”。
郭芒半闭目，半似眠，手中之刀慵懒而削，在远方的溪水间追逐着鱼儿，鱼戏莲叶东，刀削莲叶头；鱼戏莲叶西，刀削莲叶身；鱼戏莲叶南，刀削莲叶径；鱼戏莲叶北，刀削莲叶根。
阳光正暖，鱼儿惊窜。
远方的女孩似笑出了声，郭芒的刀环圈而出，一圈一圈，在溪水中绕出了一道旋涡。
眼前的常辛卯啸出了声，左拳纵摆右拳横突，离合之间，在旋涡中挣扎出一抹霸绝。
郭芒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上劈下掠，在寻找着常辛卯的拳头，在寻找着溪水间的鱼儿。
每一刀，恰巧将拳头击回，每一刀，恰巧将鱼儿惊飞。
常辛卯的拳不再纵横，反而趋在了一角。郭芒的刀开始怒洒，盖住了漫天的星辰。
张丙辰双目圆睁，竟忍不住喝道：“这是什么鬼刀法？”。
季朝似也未料到常辛卯竟然一时落了下风，不过依旧淡然，只微笑开口道：“甲寅，那位郭先生如此厉害么？”，这三人中，景甲寅目力最好，眼光也最准。
景甲寅早已瞧地惊心动魄：和光境的常辛卯，神州一绝的纵横拳，竟被一位不起眼的落拓少年，一柄裹着布帛的刀刃，随随意意地击到了鸾台一角，简直匪夷所思。
心下涩然，长长一声苦叹：“以刀法而论，绝不在陆地支陆二哥之下。刀意之高绝，横眉府的‘孺子刀法’也未达其境，恐怕只有苏楼主的‘泼墨写意刀’方可一较高下”。
又暗道：这郭芒面容鲁莽，言辞粗鄙，竟能挥出如此唯美的刀法，而观其年龄，不过与我仿若，真乃天纵之才。丙辰那自傲的武学天赋与其一比，亦不过尔尔。江湖之中，英雄辈出，确是我等以往坐井观天了。
念及此处，对季朝心悦诚服道：“公子先前所训极是：谁谓市井无英雄哉？林少的朋友，果无一庸庸之辈”。
突听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筷击之声，愣然转头看去，竟然是林少，左右手中各执一只筷子，敲击着桌上的碗碟，悠然又有节奏的唱吟道：
“刀，怒斩雪翼雕
山，豪迈冲云霄
火，翻腾再燃烧
海，掀起浪波涛
刀山火海为你闯
万箭齐发孤身挡
鲜血随风再流淌
一刀斩断封神榜
踏天道，废天帝
斩冥王，鬼神泣
灭海皇，破天逆
。。。。。。”
林少五音不全，却喊地极其高昂，配上节奏感强劲的敲击，让众人不仅侧目观瞧。林少边唱边嘶声喊道：“一曲刀山火海，献给我的朋友老郭”。
景甲寅顿时汗然，喃喃接了一句：“林少的朋友，果无一庸庸之辈。。。除了，他自己。。。”。
底下宾客中有人起身欣然道：“这位兄弟，唱得好！我们快手教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郭芒反手一刀，退出战圈，回头骂道：“狗日的林少，唱地真他娘难听，老子抑郁症都快发作了”。
郭芒稍一分神，常辛卯的拳头顿如猛虎出笼、巨鲸挣网，狂霸的拳法再次纵横席卷，将郭芒淹没在反戈一击当中。
一拳纵横，君临天下。
郭芒面色依旧温柔而懒散，就像在暖阳下追逐着溪水中的鱼儿，追逐着岁月里消逝的回忆。
手中之刀猛然一转，竟将刀柄递出，三根手指夹住刀尖，逆刀而使，迎拳直切。
常辛卯一怔：逆刀法？顿时心中怒火一冒：无论何等高手，这种使刀的方式都百害而无一利，仅仅代表了蔑视对手的气势。
纵然常辛卯脾气温和，性子憨实，亦不禁金刚怒目，脸色一片红白相映，真气贯布拳腕之间，豪不理会郭芒直切而入的一刀，直轰过去。
郭芒逆刀婉转回旋，刀柄与拳头不离半尺之距，骤然一抖刀尖，刀柄上的布帛缓缓散开，随着刀柄的旋转一圈圈绕在了常辛卯的拳头之上。
拳头离面门愈来愈近，郭芒轻轻一退一旋刀，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刀身的布帛渐散，裹住了常辛卯的拳头。刀越旋越快，布帛越裹越紧。
四面楚歌，霸王待俘。
常辛卯的拳头如在渔网之中的鱼儿，脱困不得，抽身不已，挣扎不出，这绝非布帛的力量，而是快如风驰电掣的旋转刀劲。
刀身已现大半，郭芒猛然再转刀身，无视近在眉睫的拳头，手握刀柄随意横刀一斩。
拳头停在了郭芒的面门前，裹着布帛的刀尖落在了常辛卯的脖子上。
郭芒对着心底轻轻说了句：“这条鱼儿，我替你捉住了，你开心吗？”。
第98章　临阵之眼（）　
台上一片安静，台底一片沉寂。
一条长长的布帛，连着两个无声相视的人。
拳在郭芒的眉前，郭芒眉头都未皱上一皱；刀在常辛卯的颈间，常辛卯眼皮亦未眨上一眨。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裹着布帛的刀尖。突然明白了郭芒为何使用逆刀法，逆刀而战，以刀柄一方的布帛缠住拳头，刀尖仍在包裹之中，那句“我只对敌人亮刃”的豪言掷地有声，回荡在常辛卯耳边。
常辛卯哈哈大笑，挣开缠在拳上的布帛，一抱拳：“郭老弟，我输了”。
郭芒轻轻道了句：“是，你输了”。
——常辛卯的拳头在布帛缠绕之下，已然乏力，即便击中郭芒，至多伤重之局，而郭芒的刀若有刃而挥，常辛卯必不能幸免。
郭芒没有丝毫谦虚之语，常辛卯反而更加赞赏，一竖拇指道：“这句话比你的刀法更洒脱，我喜欢”。
郭芒卷起布帛，笑道：“我也喜欢你的拳头，所以我不能说谎，亦不会谦逊”。
景甲寅缓缓闭上眼睛，叹道：“老常竟然输了”，张丙辰则在一旁呆呆发愣，似未缓过神来。
齐画一目光向满桌师兄弟一一扫过，沉声道：“你们记住这个名字，未来的华夏州十大高手，必有他一席之地”。
“老郭。。。他竟干败了和光境的高手？”郭幻城至此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常辛卯的纵横拳，他自忖绝接不住三招，很可能一招之间便是胜负明了，郭芒居然裹刃而战，而且态似轻松写意，比之岳荦的漫天鞭影、齐画一的剑凝青芒，声势上不可同日而语，但二十余招不到就折服了常辛卯，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林少摸摸鼻子，道：“还行吧，比我想象的速度要慢上一点”。
连郭幻城都已渐渐习惯了林少无休无止、见缝插针的装逼套路，根本不接他话茬。只是心中疑惑难忍，又急急问道：“那如此说来，老郭也至少是和光境高手了？或者说，他已达到了虚白境？”。这句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摇头不止，二十三四岁的虚白境准宗师级高手，打死他也不敢相信。
林少笑道：“武道九境只是综合实力的评估，最初由‘一花解语阁’那群货弄出来的一个标准，不知道怎么就传入了江湖之中，以致现在人人都默认了这种分类方式。对绝大多数情况倒是可以用境界划分高下，但亦有例外，譬如唐门中人。。。”。
说到这，林少从怀中摸了摸，丢了一样东西到桌上，指着道：“书呆子拿着这玩意可以干趴你，但不能表示他有超越惊蛰境的武学修为”。
郭幻城对着那玩意仔细看了半响，又发了一会呆，才颤巍巍道：“这。。。这不是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吧？”。
林少随意点点头，郭幻城咽了口吐沫：“大哥，你从哪弄的？神器啊！”。
林少笑道：“鸡腿子换的”，又摸了半天，摸出另一个小玩意，道：“这个，是椅子换的，叫。。。叫什么来着？”。
江山老老实实在一旁道：“天火吞雷石”，岳荦则叹了口气，心道：“这货在装逼你看不出吗？你还傻乎乎地捧哏”。
“什么？”郭幻城差点疯了，吼道：“鸡腿子换了暴雨梨花针，一张椅子换了天火吞雷石，妈的你写呢？”。
“郭先生，他所说是真的”江山又替林少辩解了句。
郭幻城对江山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信服的，转眼一看，见林少正杂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