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请留步》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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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偶忆故国成新弦（）　
律音原本想接下来再去找给她这份千余年前的记录的游龙使询问更多情况，然而她尚未出门，游龙使驻地便接到几处节点的求助信号。
端木叔杨立刻派出数队人马，除了驰援那几处发出信号的节点之外，还派了两队人向两个方向分别过去，查探其他节点的情况。
而由于是几处节点同时发回的高等级的求助信号，整个游龙使队伍也都进入了戒严的状态，所有防护阵法全开，律音更是被告知要留在驻地之中，不得随意外出。
既然身在游龙使的地盘，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给别人添乱的好，于是律音安静的留在驻地之中，安静的翻阅那份仅存的记录。
“……三月三，人间上巳节，云梦高唐亦有庆典。吾等受邀前往高唐行宫，得见帝女凤凰……”
律音在记录中看见这一段时，心中不由一颤，似乎千年前南天仙界的繁华景象在她眼前铺开一幅华丽画卷。
“……云梦高唐公主朗月，于云端现凤凰真身，其形美、其声清，吾见之而忘形，遂出妄言曰：‘若得此凤凰，当以金丝笼豢养之，爱不释手矣！’同伴闻吾此言，急斥吾曰：‘君安敢出此不敬之语！’吾遂惊觉失言，幸而席间人声鼎沸，吾言未曾得闻于他人，尚不至于获罪。然宴席之后，每每思及帝女凤凰，皆辗转反侧。吾等早知大势已定，将见如此尤物落于尘埃，每言及此事，众人皆唏嘘不已……”
律音看到这里，手指颤抖，无法抑制心中涌起的万千情怀。这一刻，未曾见过的云梦高唐与记忆中几近模糊的赵国故乡在她眼前重叠，昔日歌舞升平、盛筵花会，同样转眼成空。律音觉得自己似是行走在一跳无法回头的道路上，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后面是不可追思的过去，前路尚且悠远而艰辛，背后却早已只余残景灰烬。
律音觉得眼前已模糊，无法再看下去，重重将玉牌倒扣在桌子上，抖着双手从飞鸟衔环结中取出朗月琴。
朗月琴仅有的两弦嗡鸣不已，因为感受到律音的心绪而发声。
律音将律音琴放在桌子上，双手挥扫挑按，仅用两弦便奏出完整乐章。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这首《采薇》便是律音在看到那昔年笔记时心中最先想起来的曲子。
同样是家国离散，便也只有这首曲子最能符合她的心声了。
律音犹记得，当初在赵国都城，她跟随乐师学习曲谱，学到这首《采薇》时，她无论如何也弹不出像乐师那样悲伤的曲调。她一怒之下便摔了琴，不愿再学。乐师却是毫不生气，只是垂着双眼说：“不学便不学吧，若是能永远不会此曲，也是好事。”
她那时年岁尚小，不明白乐师的话中含义，而今想来，倍觉悲凉。
潜修数年，律音似乎觉得，自己对南天仙界的感情越来越深，早已超越对于赵国的怀念。越是弹唱下去，越是觉得，昔日南天仙界的繁华景象似乎就是出现在昨日、在方才、在日日夜夜的梦里，那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律音如今只有右眼的魅惑之眼能够视物，却流不出眼泪，似乎那魅惑之眼中有一个冷漠旁观的灵魂，让她将不愿回想的记忆看的清清楚楚。
左眼空洞的眼眶被她用头发遮盖起来，却是有泪珠滴落如雨，似乎那空洞的眼眶中承载的是她对记得或不记得的过去全部的怀念与追思。
声音亦有些颤抖，渐渐不成曲调。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那前方的花朵开的热烈而喧嚣，那是什么花？棠棣的花朵开在记忆中的故地，依旧守候在断壁残桓之中。
律音觉得心口处有熟悉的疼痛感。
这感觉在这些年中每当她思及昔日云梦高唐之时都会出现，却无一次能够真正凝成新的琴弦。
然而这一次，律音觉得心头千丝万缕，似乎正在渐渐凝成。
情之所至，凝音成弦。
正在与下属密切关注节点状况的端木叔杨，一听见律音的琴声，便觉得右眼前浮现出一些陌生而又情有共鸣的景象，隐隐的头疼越来越强烈。
魅惑之眼本就是一对，双眼之间冥冥相通，而且二人皆是右眼处被魅惑之眼嵌入，两只眼睛之间似乎出了些差错。
端木叔杨觉得那景象与律音的歌声同时勾起了他对昔日端木世家的回忆。他不知道律音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眼下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于是大声喊了守在门外的黄鹂进来。
“怎么了？”黄鹂见端木叔杨面色不好，紧张的问。
“你去看看赵姑娘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端木叔杨按着额角说。
黄鹂答应了一声就过去了。她到了律音门前的时候，律音的乐曲正好也到了尾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黄鹂进门时，正好看见律音歌声落下，一道血丝从律音口中喷出，在空中悬浮遇到律音的眼泪而凝聚成坚韧的丝弦。
“赵姑娘，出了什么事？”黄鹂问。
律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伸手捏住空中新成的丝弦，缓声对黄鹂道：
“无事，是我一时有感，伤春悲秋了。可是我打扰到了端木大人？真是抱歉。”
“啊！无妨无妨！宗主让我过来看看，怕是你遇到什么难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就离开了。”黄鹂慌乱的回答，此时的赵律音，让她有种不敢接近的高贵气质。
律音看见黄鹂仓皇离开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一时不小心没有控制住感情，还是打扰到了端木叔杨，这样给人添麻烦，律音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是眼下并不是道歉的好时机。
律音收起桌子上的玉牌。现在不适合再看这个了，若是再引起什么其他的情绪，再打扰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而这一次情绪波动，最大的收获便是得到了一根新的琴弦。
律音看着手中暗红的琴弦，有些唏嘘。这几年她费尽心思，都无法再制出一弦，却没想到，一时间被一份昔年笔记勾起的情绪，居然能够让她再成一弦，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律音将那琴弦仔细的装在朗月琴上。
如今朗月琴有三根新弦了！虽然这第三根琴弦的来历不如前两根琴弦，但是这是第一根完全由律音自己的心绪凝结而成的琴弦，律音能明显的感觉到，这根琴弦与她内心的契合程度远远超过另外两根——至少使用这根琴弦，不需要像使用另外两根那样小心翼翼的唯恐无法承受反噬之力了。
律音心中有些雀跃，十分想要现在就找个地方试试新琴弦的威力。
喜悦的情绪通过魅惑之眼的相通能力传达到另一只眼珠那里，端木叔杨失笑：一会哭一会笑，真是小孩子心性！倒是和黄鹂有几分相似。
这时端木叔杨看见黄鹂一脸沮丧的回来，而此时外面消息尚未传回，端木叔杨还有一丝空闲，于是笑问黄鹂：
“怎么？去见了赵姑娘竟然这幅样子回来了，难道受到了什么打击？”
黄鹂这边一见端木叔杨已还有闲心与她说笑，便嘟着嘴回答道：
“你们串通好戏弄我的吧！”
端木叔杨大笑起来：“你们才是串通好的吧！都是一样的小孩子脾气！”
“你居然笑我！不理你了！”黄鹂跺着脚气呼呼的离开了。
因为昔日在端木叔杨尚未成为宗主在家族中处处受到打压时便与他相熟，所以黄鹂与端木叔杨的关系比一般的主仆要亲密许多，黄鹂在端木叔杨面前向来是喜怒随心的。
黄鹂气呼呼的离开之后，刚要去往游龙使驻地外的树林中，忽然想起来此时情形不同往日，不能随意离开驻地，于是在驻地边缘停下脚步，来来回回的走动，百无聊奈的踢着地上石子。
远处几队人马到来，是之前端木叔杨派出去查看其它驻地情况的游龙使。
驻地的岗哨看见同伴回来，立刻向内部传信，黄鹂也跟着跑回端木叔杨那里。
律音远远听见游龙使回营的消息，有些好奇他们带回来什么样的信息。但是游龙使内部的事务她不好插手，于是只能在屋子里心如猫抓的绕圈圈。
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