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逍遥》第89章


应遥从始至终只看了一眼画着天上仙人之景的壁画,还刻意压制了思绪不叫它入心,闻言也没有转头去看那副壁画,只是盯着卓远山的脸看。
卓远山眉心上的剑痕刚刚完全止住血,救俗剑上的血槽带走了大部分的鲜血,没让他脸上留下太多血污,有意思的是他脸上的神情,应遥基本没见过神色恍惚的卓远山,一时摸不透他都想了什么,只好盯着他多看一会儿。
大概是他没收敛好眼中的好奇之色,卓远山仿佛一个激灵,然后飞快回神,回忆起水晶屋的第四个问题,也不再犹豫,正色答道:“自然愿意。道之瑰绮,不登高处,难以通晓。”
水晶屋数息之内毫无反应,正当卓远山又添新困惑,万般不解地准备去看一眼最后一幅壁画时,水晶屋又开口道:“你呢,剑修?”
应遥说:“我不愿意。”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向仅剩的壁画,壁画上并没有勾勒任何水晶屋口中的乱景,而是画了连绵的山脉与无数风格迥异的洞府,山脉相接,洞府相连,繁华与出尘相映衬,说不出盛景如云,惹人艳羡。
然而剑修却皱着眉微微舒了一口气。
“我是个老妈子道心,”应遥耸了一下肩,“凡尘的事就够我操心了,仙界的事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可是……”卓远山踟蹰地反驳他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觉得这里有有哪里不对,片刻间却找不到缘由,应遥瞥了眼第一个消失的壁画,问他:“是你修无情道,还是我修无情道?”
卓远山被他问住了,无言以对地闭了嘴。
他想起应遥的第一句回答,不由得有所动摇,喃喃自语道:“难道大道真的不分无情有情?”
然而未等他再次思索出结果,最后一面壁画也消失不见,飞升路尽头的门重新浮现出来,然后逐渐放大,最后变成了容纳两人并排出入的大小,静静地停在了两人眼前。
这扇门和应遥刚刚在画里看到的别无二致,应遥轻车熟路地在门的左边找到了刚刚看到的“界”字暗纹,接着目光顺着它前移,找到了另外三个字:“黄字乙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分道扬镳
如果飞升路尽头的门真的是这个样子,那么水晶屋的暗示就显得相当有趣起来。
这门的宽度足以容纳两人并排出入,大概是在表明屋内两人都可以穿过这扇门,但这扇门后是什么?是离开通天境主人留下的试炼,还是可以更大胆地假设一下,是修士孜孜所求的仙界?
答案近在咫尺,卓远山反倒踟蹰起来,他转头看向应遥,似乎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出去,出去后又要怎么办,只是殷切地盯着他看。
应遥看起来不动如山地坐在天花板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卓远山的视线在他和门之间来回游移,最后落在了应遥视线盯着的地方。
他可能不知道“界”字的传闻,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里面的门道,只好又把目光挪回了应遥身上。
这视线很难叫人忽略,应遥察觉到他的注视,忍不住转头回望了过去。
他在卓远山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和疑惑,这些情绪少见地针对大道,因而他顿了一下,难得回应了卓远山一句:“你觉得分就分,觉得不分就不分,我想大道不在意这些。”
剑修的道在今时显然与众不同,但与他适才的回答一脉相承,卓远山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又轻声问:“这门?”
应遥站起身来,抬起救俗剑把那四个字的线条勾勒出来,正色道:“黄字乙界是什么意思?”
黄字乙是一个编号,但卓远山从没听过任何和排序有关的消息,只能胡乱猜测道:“我不清楚,感觉是说我们所在的地方排序三十二……也就是说在此之外至少还有三十一个和此界类似的地方。”他伸手用指腹虚虚描摹了一遍这四个字,惑然道,“但是这个黄字乙,指的是通天境的黄字乙,还是通天境外的那个世界的黄字乙?”
应遥说:“这是飞升路尽头的门。”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因此卓远山仍旧不免踌躇道:“要出去吗?”
门放大以后能更清晰地看到上面的修饰云纹与符篆暗纹,应遥放下救俗剑,假装在低头观察门把手上的图示,垂眸揽了揽体内积攒出的灵力。
通往灰雾的门通体玉白,只有一块方正门锁呈鲜亮的绯红色,上面除了云纹外还用芥子须弥之法画了一幅长画。
这副肉眼不能分辨的画隐藏在云纹之中,应遥感觉似乎有不对之处,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云纹,感觉手上传来了极为细微的起伏之感,忍不住“咦”了一声,半跪下去贴在门上细看。
画上人物实在太过细小,有如微尘上刻字,饶是剑修能凭借敏锐的触觉感到上面有奇异的花纹,不动用灵力也实在没办法看清上面的内容。
应遥在出门时就给卓远山一剑把他扔进水晶屋和动用灵力看一看门把手上的画之间犹豫了良久,忍痛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把位置让给卓远山,试图让他看出点儿东西来。
法修的视力还不如剑修,连把手的云纹里藏了芥子须弥画都没有看出来,应遥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上前一步握住了门把手。
“管它是灰雾还是仙界,都得出去再说,”剑修回过头来盯着卓远山问道,“卓世叔迟疑不前,莫非是顾虑我一出门就会拔剑相向?”
长相思引和困神绳暂时都指望不上,卓远山分毫灵力都动用不了,不知该如何自保,应遥一问倒也坦诚地点了头:“难道阿遥不会吗?”
救俗剑飞到识海边缘探头探脑地想遛回本体,被随后赶过来的元神一巴掌按了回去,困神绳兢兢业业地向他蜿蜒地追过来,奈何没有灵力驱使,追赶的速度还比不上救俗剑在地上打滚,在识海中被四处遛达的元神心机地打了好几个死结出来。
“这会儿他倒是了解你了,”救俗剑缩回头,冷嘲热讽道,“早做什么去了?”
应遥握着救俗剑的剑柄,看起来暂时还没有拔剑出鞘的打算,卓远山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到他握剑的手上,蓦地抬眼对应遥笑了一下。
公允地说,卓远山的相貌也有动人之处,这回的笑意仿佛毫无阴霾,既不像过去总藏了揶揄或谋算,也不像一个刚被相思之人动了杀意的伤情,又添了一点儿美貌,应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顺手把义愤填膺的救俗剑从识海边缘拖回了正中间。
倒霉的困神绳已经给自己打了太多死结,瘫在识海里不动了。
卓远山轻声细语地说:“但我还是不想杀阿遥。”
他直面应遥的利刃无甚感觉,但想对他痛下杀手时指尖却酸胀不已,打不出一个完整的法诀,卓远山自己说不上原因,也想不明缘由,只能把这些径直归结于旧习难改,用它来博取应遥的动容。
应遥也笑了一下:“那不耽搁我想杀你。”
剑修一向不喜欢回味旧事,尤其那些叫人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旧事,卓远山的旧习难改对他来说没有一件是值得欣喜的,他不愿意被处处提醒,偏生卓远山要相思他。
应遥抬手握住了门把手,是非剑意隐秘而连绵地注入救俗剑,剑灵混在剑意中回到了剑身,默契地压下了剑上的震颤,悄无声息地积蓄力道。
“出了这个门,”他说,“我得为我的自由和心安挣个命,卓世叔。”
卓远山理解了应遥的意思。
他的鬓角已白,眼尾亦有些许皱纹,但他当然还能再动用一次之前为了赶路使用过的化血肉为灵力的秘法,只是需谨慎些。
手指需要保持灵活好结出法印,于是上臂的血肉不能动,脚趾离得太远,又没有蕴含太多灵力,因此他谨慎地挑选了小腿上的一块肌肉,催动秘法缓缓把它转为灵力,在手臂上的小周天流动。
相比没入应遥识海不知情形的困神绳,用来如臂使指的长相思引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卓远山没有思索太多就在袖中准备好了打出法印的前序动作,含笑看向应遥。
“谁不是呢?”他说,“我也想求个心安。”
应遥的救俗剑仍没有出鞘,他打开门迈入灰雾,似乎还施施然地转身对卓远山回了一个笑意。
但剑光已经划开灰雾,秋水一样漾过卓远山的视线。
“长相思引,相思为引,”剑修和他的剑光一起低语道,“若不相思,何来牵扯。”
这句话出自卓远山没看到的水晶屋墙上字,咒偶适时发挥了效用,他的长相思引法诀打出一半顿时一滞,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忍对应遥下手,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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