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第124章


“怎么还要你亲自送过来。”
林知望一愣,做不速之客的感觉的确不好。师母心肠软,见不得他对孩子严厉,好在先生是讲道理的。
“来都来了,还说这作甚。”杨老先生说。
林知望:“”
“坐吧。”林知望说:“吃好了跟我回去。”
徐湛筷子一顿。
杨虔板着脸说:“今晚住在这里,我有程文同他讲解。”
林知望有些难以置信,先生一向严厉,不知徐湛如何哄得他这般回护,想当年
“明天吧。”林知望温和却不容置否的说:“学生有要紧事问他。”
杨虔不悦道:“比考试更要紧吗?”
“是。”林知望坚持。
杨虔有些意外,林知望官做得再大,也始终执弟子礼恭谨相待,从未当面反驳过他。故而对徐湛,他也爱莫能助了。
徐湛只感到骨鲠在喉,哪还咽得下去,象征性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等到父亲吃好,与先生说了会话,父子两人踏了一地月色离开学堂。
徐湛四处看了看,没有车轿,连随从也没有一个,父亲竟是独自来的。
“路不远,权当消消食吧。”林知望一边说着,径自走在前面。
晚风清凉,夏虫在树丛里鸣叫。徐湛亦步亦趋跟上去,父亲早已换下官袍,穿了件浅色儒衫,像个还未出仕的读书人,官威尽褪,清雅闲适的很。
京城的夏夜晚热闹繁华,街边吆喝声,叫卖声连成一片,晚市上的妇人蹒跚着小脚讨价还价,劳苦了一天的百姓坐在茶棚里谈笑乘凉,尽显人情百态。
徐湛以为,父亲独自一人徒步来找他,是有话与他单谈,可这一路上忐忑的跟在后面,直到拐进巷子口,才发现父亲仅仅想要散步而已。
林府在巷子尽头,深幽宁静,与小巷外繁闹的街区隔绝,老太太上了年纪喜静,因此晚饭过后,孩子们不被允许在庭院里追逐吵闹,下人们停止了洒扫走动,院子里只有夏虫嘶鸣声。林知望一路沉默着来到书房,坐去书桌后,闲散的靠在椅背上。
“今日去内阁见了许阁老,知道他跟我说了些什么吗?”林知望问。
“什么?”徐湛反问。
林知望摇了摇头,平静的说:“你猜。”
徐湛回想起林知望初次见他的情景,拿着合婚贴问他与徐露心的关系,他反问:“您猜呢。”
徐湛连手指都是僵的,但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且一切尚在意料之中,按照他的设想一步步发展。他缓缓跪下,低垂着眼睑,盯着衣角上的纹路。
林知望手指交叉搁在桌子上:“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还是自己把话讲清楚,自己选。”
徐湛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那日庶吉士散馆授职办宴席,同乡邀我同去小聚,席上有位翰林喝多了,想将小妹许配给我,旁人起哄说,他家小妹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我知道酒话不能作真,就推说已有婚约,旁人起哄更甚,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未听说过。”
徐湛瞄了一眼父亲的神色,不喜不怒,便接着说:“我想与许小姐仅是口头约定,不能公之于众,就说是幼年时在乡里定下的。说完才想起,桌上坐有许阁老的孙女婿,不知是不是他将这句玩笑话说给了许阁老,才令阁老着恼。”
林知望阴下脸来:“我跟你说过,许阁老恼火了?”
徐湛一怔,纳罕的问:“不恼火是不可能的,莫非不是这件事?”
林知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才道:“是这件事。既然事出有因,你跪着作甚?起来吧。”
父亲不按常理出牌,致使他思维有些混乱:“您不怪我酒后胡言?”
“你也说酒桌上的话不能作真了,”林知望温和的扶他起身,“许阁老那边如此解释,想必不会见怪的。”
徐湛被噎的没有话说,脑子乱如一团麻,父亲敲了他的脑袋一下问:“想什么?”
徐湛欲言又止。
“还不实话实说?”林知望寒着声音问。
徐湛心跳得厉害,咬咬牙,道:“是孩儿自编自演说给别人听的,桌上坐了许家的人,若传到许阁老那里,这门亲事必然订不成的。”
林知望脸色格外不好:“与你串通的那位翰林,叫什么名字?”
“都是孩儿一人的过错,求您不要追究旁人。”徐湛有些慌乱的说。
第117章 摊牌() 
徐湛蹙着眉沉默片刻,试探着开口:“孩儿不该说谎欺瞒,可是能不能借此机会退了这门亲事?”
林知望看着他,目光凌厉。
徐湛的眸子四处游移,面带怯色却不肯改口。
“因为你二哥,你在中间作难?”他问。
“无关二哥的事,”徐湛摇摇头:“孩儿与许小姐不够投缘,不想误人误己。”
“你眼界倒是高。”林知望微哂:“你知道谎言的代价吗?我去哪儿给你找个韫州户籍的青梅竹马?”
徐湛咚的一声跪地,反将林知望吓了一跳。
“起来!”林知望呵斥他:“跟谁学的撒泼耍赖?”
“现成就有一个。”徐湛小声说。
林知望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现现成就有一个。”徐湛壮着胆子,声音大了几分。
林知望听清了,却半晌没有言语。徐湛额角见汗,书房里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父亲竟然没有疑问,难道
“是那个姓秦的商籍女子?”林知望冷声问。
徐湛心里“咯噔”一声,父亲竟然早有预料。他一咬牙,缓缓俯身,闷声说:“求父亲成全。”
又是久久的可怕的沉静,徐湛看不到父亲的神情,心中慌乱无措。父亲早已料到他与秦妙心的关系,仍替他安排婚事,摆明是不打算同意的。
“先施缓兵之计拿你二哥做挡箭牌,后釜底抽薪去断许阁老的念头,我若不阻止这桩婚事则害你们兄弟失和,若想成全林旭宁就须将错就错先成全你,别无选择,是吗?”林知望哂笑道:“真是算无遗策。”
徐湛心里冤枉的很,他再工于心计,也是面对外人,二哥是襄儿被诱供之下无心出卖的,怎么也不该算在他的头上。可事到如今,他却不能还半句嘴去拱火,只得颤声说:“孩儿不敢。”
“不敢?你是得意吧?”林知望的声音寒如冰霜:“韫州出才俊,簪缨世家的待嫁之女更是数不胜数,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同意你娶一个商贾之女?”
徐湛直起身,哀求的目光对上父亲的眼睛,可那沉静如潭水般的眸子并未有分毫波动,让他从心底里感到绝望。
“孩儿只求您这一回,此后一定刻苦攻读,早日博取功名。”徐湛喃喃的说。
林知望长长的出了口气,反问道:“你的意思,我若不答应,就打算放弃学业?”
“”徐湛无言以对,忽想起曾对秦妙心夸口说,父亲并非迂腐之人,必不会有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的偏见,如今父亲一口一句商籍女子几要将他的希望彻底碾碎,原来父亲不过也是个乐于攀附的人。
“商籍女子怎样?名门闺秀怎样?在孩儿心中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就算有,我一个棺生子,寄居在徐家长大,本就高贵不了多少。”徐湛赌气道:“当年月南湖畔的一代名妓(详情请看小望哥番外:开局),父亲回想起来,不觉得愧疚和遗憾吗?”
林知望听到他前半句,尚有几分怜惜,谁想听见了后半句,只觉气血上涌,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徐湛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待稳住了身子,耳际嗡嗡作响,半边脸颊已没了知觉,自他们父子相认起,父亲打过他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往脸上打过。
林知望用了力道,手掌震的发麻,此刻火气消了几分,也有些后悔,打出明伤叫他如何见人?更不要说失手伤到耳朵。
徐湛将捂着脸的手缓缓放下,半边脸颊以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唇齿间夹着隐隐的血腥味,这下可好,十天半月不敢出门。
林知望叫何朗打了盆冷水,将汗巾浸湿给他敷在脸上,有心想抚慰几句,又下不去那个台阶。
父子二人这般对面站着,沉默了良久,徐湛讪讪的开口:“对对不起。”
林知望长长叹了口气:“都是些陈年旧事,谁对你提起的?”
徐湛瞧了瞧门口,动动嘴,假做为难的样子,意思不言自明。
林知望知道他在报复何朗,且何朗那张欠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是孩儿放肆了,您别生气”徐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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