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第99章


但,江水山的担架队无暇休息,接过从西面送来的伤员就起程向东走。
敌机更加频繁地出现,对运输线的洪流进行骚扰、轰击。
担架队为躲避敌机的空袭,在江水山的指挥下,时常绕道穿小路,爬山越岭地向东面医院所在地插去。战士们伤势都很重——如果是轻伤,他们怎么也不肯离开队伍。但他们躺在担架上,看着担架队员——尤其是妇女们,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心里难受极了,不少人热泪盈眶。妇女们腰酸腿疼,脚上的泡似火燎,但是她们不服输,不怕累,尽量不使身子晃动,互相鼓励,咬着牙关向前挺进。春玲还唱起了歌,给大家加油。
要爬一座高山梁时,春玲她们四个人抬的伤员要解大便。这位伤员流血过多,神志一直迷糊,他的脸上也受了烧伤,箍满了绷带。妇女们小心地把担架放下来。春玲抱腰,淑娴和玉珊一人抬只腿,春玲向她们中间唯一的一个做母亲的桂花小声吩咐道:“嫂子,你给同志解开裤带。”
自公公冷元牺牲后,儿媳桂花的工作真积极,样样不落后。这次出长途担架因她有孩子,本不让她来。但桂花不听,把孩子送给水山母亲看着,抢着出来了。但是脸皮嫩的女子很难不害羞,一路之上她的两个乳房由于长时间没孩子吸吮,胀得发痛。大家叫她把乳汁向外挤挤,桂花红着脸说:“大白天,多不好意思!”这时听说叫她给伤员解裤带,臊得血涌上了脸,低声说:“妹,俺的奶子胀得紧,弯腰吃不住……”“那你来抱着同志。”春玲说道。
桂花接过手,春玲去给伤员解开裤带。等伤员便后,她给他擦干净,又重新整好。“
赶春玲她们艰难地爬上山岭,前面的担架队都下到半山坡了。青年女子们都大口喘气,渴得难受。于是放下担架,到两边找泉水喝。
那伤员一直静静地躺着,这时呼吸猛然重了一下。守在他身边的玉珊姑娘急忙拿过一个缴获来的军用水壶,向他嘴里倒了一点。伤员吞下几口水,用变了嗓音的声音细微地说:“同志,到哪里啦?”
“嗳呀,可好啦!俺们第一回听你说清楚话!”玉珊欢喜地叫道,“同志呀,咱们在山顶上,她们找水喝去啦!回来俺们就抬着你走,风快地赶上担架队!”
伤员停了一下,问:“我耳朵发懵,听不真,你是不是个女的?”
“是女的。青妇队!女民兵!女担架队员!”尖嘴闺女骄矜地自我介绍。她见他的嘴搐动了几下,没说出话,就又向他嘴里倒水。
伤员的脸和眼被绷带包着,玉珊看不见。实际上他激动得流泪了。他想不到是妇女抬着他,尤其是在山下大便,迷迷糊糊地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即使有女的声音,他也以为是自己部队上跟来的卫生员——一块生死战斗的亲密战友;他万没料到,这些陌生的女子,也做出这种使人不敢想的行动。
伤员的手抖动着抓住壶嘴,喑哑地问:“你渴吗?”玉珊顺口回答:“嗓子要冒烟啦!等她们回来,我就去喝个饱。”
伤员说话很困难,只是用力把水壶向玉珊推着。“同志,留给你喝……”
“我,我……我能坚持……”
“我能喝凉水。热水留给你。”
“我头底下……有军用壶,有水。”
“谢谢你,同志!那我少喝点。”玉珊感激地说着,一仰脖子吞下三大口,壶里空了。
春玲她们疲倦地跑回来。玉珊看着女伴们一张张的干燥嘴唇,问:“没找到?”
“唉,穷山,连泉水也没有!”淑娴抱怨道,“哪有咱们的西山好!”
“我可喝啦,是同志赏的……”玉珊的话没说完,就被春玲的急问声打断:“啊!你把水喝啦?”春玲说着拿起水壶,摇着:“空啦!”
“还有,还有”,玉珊轻松地回答。
“在哪?”淑娴追问。
玉珊走到伤员的头部,刚要伸手去枕头下摸壶,突然惊呼:
“玲姐!他……”
大家急忙围上前,只见伤员呼吸紧迫,嘴不停地在搐动。
卫生员曾嘱咐春玲,这位伤员的伤势很重,心肺容易发干,要经常给他嘴里倒点水。为此,她给了春玲一个军用水壶备着。现在是在高山上,空气稀薄,加上他刚才说话过多,致使伤势恶化起来。
“水!”春玲急叫。
玉珊从他枕头下摸出水壶,晃了晃,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啊?空的!”
担架队员们都慌乱异常,焦灼万分,一齐斥责玉珊。玉珊哭着揪自己的头发:“我该死!真该死……”“不喝水你肚子能起火!”淑娴气恨地责备道,又向春玲:“我跑去叫卫生员吧?”
“怕叫来也晚啦……”春玲急得浑身沁汗,“好,你快跑……”
淑娴飞步下山,脚绊起的石头跟在她身后向下滚。“是我害了同志啦!”玉珊拼命地哭。
桂花生气地瞅她一眼说:“哭,哭有什么用?哭不出水来!”玉珊抓起水壶,捧在脸前,让泪水向壶里滴。
“你这是干什么?”桂花惊诧地问。
“我哭,哭!哭出的泪是热的……”
这话在春玲心里一闪,她迅速看一眼桂花那丰满的乳房。她立即说:“嫂子!快,解开怀!给他奶吃!”
桂花大惊,两手不由地按住乳房,脸腾地烘热了。春玲拉着桂花的手,激动地说:“桂花嫂,不能爱面子!奶是人吃的,你能把解放军救活,这比你养大个孩子贵重得多!桂花嫂!为革命,你要下决心啊!”
“这……”桂花慌乱,迟疑不定。
春玲又去担架上拿过扁担,捧到桂花面前,动情地说:“嫂子!你看看它……”
桂花抚着滑溜的扁担,咽声说:“俺爹的,他……”春玲深切地说:“冷元大爷为给子弟兵保口粮,流尽了血,咱为救子弟兵的命,还有什么做不得的啊!”
玉珊苦苦求道:“好嫂子呀!你能把同志救活,我给你烧香磕头,道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万福。好嫂子!你害臊,我陪你解怀……”
“不,不用!”桂花把姑娘的手挡住,理了把鬓边,决然地拿过军用水壶,迅速地解开怀。
温暖的洁白的乳汁,立即滋润了伤员的干裂的嘴唇。他的嘴渐渐由抖动而变成有节奏地吸吮。乳汁无止境地流着,流着,流进战士的口腔,注入战士的内脏。它,是母亲为孩子的生存准备的血液,现在却象甘露浇花一样,哺育活一位人民战士的生命!
中午过后,担架队歇在一个村庄里,大休息一次。把伤员安排在群众家住下,吃饭;饭后又给伤员检查伤口,换一次药。春玲一伙女队员主动分散开,帮助部队卫生员和当地群众护理伤员。
村庄很不安宁,战火扰乱了平静的生活。村里人大都出去执打各种勤务去了。从西面的远方,时时传来隆隆的炮声。躺在炕上的一位伤员,从昏睡中醒来,刚要呻吟一声,又努力压下了。因为他看见坐在自己腿边的姑娘,脸色发白,疲惫地闭着眼睛,象小鸡一样,点头打盹……直等到这姑娘头渐渐垂下去,要碰到膝头上了,伤员才轻声唤道:“同志,同志。”
春玲猛地一震,即忙把头抬起来,不好意思地理一把散发,问道:“你要什么吗?”
“不要什么,你到东房间老大娘炕上睡一会吧!我有事叫你。”
“我不瞌睡。”春玲把眼睛用力张大,“眼皮打一会架,就有精神啦!”
“还不困?你们夜里赶来,抬着我们爬山越岭走了大半天,又如此护理……”伤员操着苏北口音,感动得说不下去了。“这是俺们的工作呀!”春玲向他笑笑,把他的被边压严实,“比比你们这些流血的英雄,咱们做得可太不够啦!哎,同志,你给我说个故事听听吧,说说你们打敌人的事情。”伤员腼腆地笑笑说:“没啥好说的。”
“还爱面子呀,解放军个个是英雄!同志,快说个吧,我也学习学习!”姑娘热烈地要求道,但她又想起什么,担心地说,“哦,你累不?要是说话费劲就不说吧。对,我太傻,你有伤,又累!不说啦,我不听啦。”
“不,不累。”伤员反而占了主动,“我说,我说……”他略一沉思,说道,“我自己啥也没干,就讲讲我们班的一个战士吧!啊,这个小伙子真棒,够得上你说的英雄!每次战斗他都冲在前面,要求完成最艰巨的任务。这次掩护机关突围,他身上被敌人的汽油弹烧着了,脸也烧伤,他还是坚持把敌人的冲锋打下去……”
“啊,真英雄!他究竟……”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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