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熹妃传》第2840章


“唉!”凌若长叹一声,道:“哀家何尝不知道,可是皇帝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苦尽甘来,否极泰来。”
杨海没有说话,但从其神色之中,可以看出,虽有凌若的话在前,依旧对此不抱什么希望,瑕月那种绝望到生无可恋的目光,实在令他印象太过深刻。
离开慈宁宫后,弘历一路来到坤宁宫,进去的时候,知春正在侍候瑕月用膳,后者犹如木偶一般坐在桌前,机械地嚼着知春喂进嘴里的东西,不时有饭粒或者汤汁掉落在衣襟上,每每这个时候,一旁的锦屏都会拿干净的帕子将之抹去,可即便是这样,素净的衣衫上仍是留下了淡淡的污渍。
弘历心酸地看着这一幕,瑕月曾是一个极为仔细的人,她用膳之时,从不会有饭粒掉落,更不要说是弄污衣裳了,可是现在……
“皇帝想束缚皇后到什么时候?”凌若的话突然窜入脑海中,束缚……皇额娘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自私的利用瑕月对自己的最后一点感情束缚着她,不让她随永璂而去。
放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立刻令弘历出了一身冷汗,旋即将之狠狠压了回去,他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奴婢见过皇上!”知春等人的声音,将弘历自沉思中拉了回来,压下纷乱的思绪,走进去接过知春手中的碗筷,“朕来喂。”
“是。”知春应了一声,绕过桌子来到另一边,与锦屏站在一起。
弘历挟了一筷蟹肉双笋丝递到瑕月唇边,温言道:“这是朕特意叮嘱御膳房做的,蟹是海味,笋是山珍,两者择一而食,就极为鲜美,这会儿合在一起,更是鲜上加鲜,你尝尝看。”
瑕月一言不发地张嘴吃了进去,一下又一下地嚼着,待她咽下后,弘历期待地道:“如何,好吃吗?”
瑕月看了他一眼,木然道:“好吃。”
这句话令弘历甚为高兴,又挟了几样别的菜给瑕月吃,每次询问,后者都无一例外地说好吃。
“这个呢?”迎着弘历的目光,瑕月的回答与刚才一般无二,“好吃。”
“好吃……”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眸中掠过一抹哀色,他刚才喂给瑕月吃的是红油鸭子,一直以来,瑕月都不喜欢吃鸭肉,嫌其有一股鸭骚气,这会儿却说好吃,可见瑕月根本就不在意吃进嘴里的是什么,更不在意好吃还是不好吃。
吃,是因为她应允了弘历,会活下去,仅此而已。
弘历虽心中难过,但仍是笑颜以对,待得将剩余的半碗饭悉数喂下去后,他取过帕子,仔细替瑕月试去唇边的残渍,道:“今日天气甚好,朕陪你去御花园走走好不好?”
瑕月点点头,任由他牵了自己往御花园行去,正如弘历所言,今日秋高气爽,一路走来,不冷不热,甚是舒服。
刚一踏进御花园,便闻到阵阵桂花香气,弘历折了一枝桂枝道:“朕记得几年前你曾酿过一坛桂花酒,入口清甜,回味悠长,很是好喝,朕这会儿还清楚记得那个味道。”停顿片刻,他忽地道:“说起来,今年桂花开得与几年前一样好,不如趁这个机会,皇后再酿一坛给朕喝好不好?”
瑕月盯着眼前的桂枝,淡淡道:“臣妾已经忘了怎么酿,怕是酿出来不好喝。”
弘历笑容一滞,很快便又恢复如初,“无妨,改明儿朕与皇后一起琢磨着酿,多试几次,总可以酿出原来的味道。”
瑕月望着一排排的桂树,漠然说出她这几日来最长的一句话,“时过境迁,恐怕就算酿尽这御花园所有的桂花,也寻不回原来的味道。”
弘历神情微变,旋即坚定地道:“但朕相信只要持之以恒,一定可以寻回记忆中的味道。”
瑕月望着他,没有再说话,待得走了一圈后,弘历牵着她进千秋亭坐下,柔声道:“累不累?”
“不累。”在简短的两个字后,瑕月又陷入了沉寂之中,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包括……弘历。
在絮语几句后,弘历忽地道:“朕打算追封永璂为端敬皇太子。敬,天下为敬也;你说可好?”
第九十四章 梳发() 
“端敬皇太子”瑕月重复了一句,露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怪异表情,旋即恢复了一惯的淡漠之色,“当年二阿哥过世之时,皇上已经追封过他为皇太子,若是再追封一个,怕是不太合适。”
“无妨,这是永璂应得的。”话音未落,瑕月已是道:“永璂不会在意这些,再说,就算追封皇太子又如何,能够令时光倒流,能够令永璂能够活过来吗?”不等弘历回答,她已是摇头道:“不能,什么都不能改变。”
弘历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朕知道亏欠你与永璂的,永远无法弥补,但朕总想着为你们做一些事情,瑕月你又何必总是拒朕于千里之外?”
瑕月定定地望着他,道:“你若真想为我做事,就让我去陪永璂!”
“不行!”弘历想也不想便厉声拒绝,在努力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慌意后,他放缓了声音道:“除了这件事,朕什么都能答应你,哪怕是朕的性命!”
终此一生,能够让他以性命相许的,唯瑕月一人,即便是从前的明玉,亦未至此。
瑕月声音哀凉地道:“可惜除此之外,世间再无我想要的。”
“不是,你还有朕,还有永琰,还有这大清江山,不论你要什么,朕都会找来给你!”明明就在眼前,弘历却有一种相隔天涯的感觉,令他心慌意乱,紧紧拥住瑕月,只有如此,他才能真切感觉到瑕月还在自己身边,未曾离开。
瑕月没有拒绝亦没有回应,神情木然地任由弘历抱着,这个怀抱依旧是记忆中的温暖,只是她的心太冷,就算烈日灼身,亦无法融化丝毫。
日子,一日接一日的过去,秋寒化成了冬霜,枯叶落尽,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等着明年春时,再抽出枝芽,重焕生机。
树木可以重生,那人呢?
“主子,该喝药了。”知春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汤药进来,自从入冬之后,瑕月就一直卧病在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曾奉弘历之命,来为瑕月把过脉,他们的回答皆一致,瑕月并无病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心中郁结难舒之故。
良药可医病,却难医心,所以即使每日服药,瑕月的精神仍是一日比一日差,一日之中总有大半日是在昏睡之中,清醒的时候,就望着窗外落尽了叶子的枯木出神,再冷的天,也不许宫人关窗门,所以即使烧了地龙,又燃了数盆炭火,这寝殿依旧冷得令人打哆嗦,只能在瑕月入睡的时候,关上一会儿。
弘历站在虚掩的殿门外,透过缝隙默默望着瑕月喝药,宋子华垂首站在一旁,他是来替瑕月诊脉的,结果刚到殿外,就遇见了弘历。
过了一会儿,弘历收回目光,对宋子华道:“皇后情况如何?”
宋子华轻叹一声,神色哀切地道:“臣等已经尽力了,但皇后凤体依旧日渐衰弱,未曾好转,心病始终还需心药医。”
弘历苦笑道:“朕何尝不知,无奈这个心药,无处可寻。”说完这句话,他挥手道:“今日不必诊脉了,回去吧。”
在打发宋子华离去后,弘历推门走了进去,瑕月这会儿已经喝完了药,倚在床头默默望着窗外的枯树出神。
弘历走到床边,静默片刻,他抚过瑕月柔软如缎的青丝,哑声道:“朕与你成亲多年,还从未替你梳过发,不如让朕替你梳一次可好?”
瑕月转动眼珠,木然看着弘历,许久,她轻轻点头,略微侧了身子,好让弘历梳发,一旁知春早已经取了象牙梳递给弘历,后者接在手中,动作轻柔地替瑕月梳着长发。
他总以为,瑕月仍是发如乌云,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直至梳起,方才发现,乌发之中竟然藏了许多银丝。
看到弘历手指微颤地挑起那一根根白发,知春亦是鼻子一松,虽然早在几年前,她就发现瑕月有了白发,但那时顶多不过两三根;十二阿哥走后,这白发突然之间就多了起来,几乎每一次梳发,她都能发现白发又多了一些。
“可是有很多白发?”瑕月的声音将弘历自思绪中拉了回来,松开捻着白发的手,露出一抹异常温和的笑容,“就算你满头白发,也依旧是朕最心爱的皇后。”
象牙梳自头顶一直梳到发尾,三千青丝在梳齿间流泄,“瑕月,可还记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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