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的狐狸》第5章


可绍弘想不明白,狐狸已经是仙人之姿,为何不留在天界,而且,狐狸定能认出自己,又为何要杀他?
此间疑点众多。
天帝为了罚他,让他去人间百年,他才刚过了二十岁便死回了天界,想来想去,绍弘竟又去跳了往生井。
他这次不是受罚,所以带着仙家的记忆,胎投得也十分不错。
这次,他投胎到了宰相家,名唤公孙弘,宰相家人七品官,他也算是个出生时便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
他头上还有两个哥哥,成天为了争宰相之位明争暗斗头破血流。而他自是对宰相之位没有兴趣的,也就成天闲散着。附近的人都知道,宰相家的小少爷成天游手好闲,只喜欢打听狐妖的故事。成年之后,更是时不时地四处游历,哪儿有妖怪的传闻,就爱去哪凑热闹。
绍弘不记得前一世的事情了,只知道自己是被狐狸一爪穿了心。
直到这次出来游历,瞧见了一处仙门外立着自己斩杀狐狸的雕像,并上书“屠妖仙人”之后,才知道自己前一世竟然糊涂得要去杀狐狸。
至于狐狸当了他一段时间的师父的事儿,他倒是全然忘了。
相传,天妖皇二十年前被一道惊雷劈成渣滓。可人间、修真界仍恶事频发,众人查了多年,才发现原来天妖皇并没有传言中那样作恶多端。那些安在他头上的腌臜事,有大半都是别人故意栽赃的屎盆子。
绍弘默然,换了方向,朝天妖皇的故居野稚山走去。
可他这身子毕竟是肉体凡胎,从仙山走到野稚山,其间山丘江河无数,他也不是总那么好运能抓到活物或捡到野果,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连日赶路,饿的面黄肌瘦。
好在,他已经到了野稚山头。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都过了二十年,野稚山早长出了新的嫩草,只是山顶的那个巨坑却还一直凹陷着,不知道百年之后能不能平。
绍弘听闻,那是天帝降下的雷劫,一个雷下来,把天妖皇连带着上百的修真者全都劈成了飞灰。
这是天界人惯常的作风,只要能成事,死多少凡人是无所谓的。但邵弘想着,这事儿八成是夜澜做的。
绍弘在山头瞧见冷心的时候,他正在捉鸡。
他倒也不是饿了,虽仙资被剥,永世不得成仙,但原本那些法术仙体却都还在,早就能依靠日月精华过活。
那是只狐狸最爱的彩羽野鸡,因为野稚山上没有天敌而吃得膘肥体壮,红彤彤的冠子鲜艳欲滴,一身彩羽油光锃亮,时不时地还能飞起一米来高。
狐狸便一会儿化作原型,飞扑到那鸡身上,将它吓个半死后咬掉它一根羽毛,一会儿又化作人形,笨拙地追在鸡的身后,将鸡赶到树上瑟瑟发抖。
与其说他在捉鸡,不如说是在逼那鸡陪自己玩。
天妖皇一役过后,百姓们皆将野稚山定为邪山,是万万不能上的,狐狸修养那雷伤花了十年,剩下十年他也没有下山的打算,成日和野鸡打发时间。
“小狐狸!”绍弘瞧见他由狐化人,心中惊喜万分,踉跄地追了上去。
冷心听闻“小狐狸”三字,怔在了原地,就连彩羽野鸡趁机逃跑了也没发觉。他转过头去,面前瘦骨嶙峋的人面目依稀可见,不正是千年未见的绍弘皇子吗?
“既然你赶着来还债,那我就不客气了。”冷心说着,眉头皱了起来,他本生得柔美灵动,此刻仇意涌上,竟生生多了几分妖冶狠辣。
一把细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银光闪闪,直指绍弘。
第7章 
绍弘念起前一世那道惊雷,心里愧疚,便因此躲也未躲,被冷心一剑刺穿了腰间。
血染红了冷心手中的剑,可他这一剑扎得歪极了,只是堪堪洞穿了绍弘腰侧的**,连他的脏腑边儿都没碰着。
冷心扎了他一剑,心里好受些了,“狱界的仇我虽已报在了祝钧身上,但祝钧死时,天帝的一道劫雷劈得我身受重伤,温养了十年才愈,扎你一剑,不过分吧?”
“狱界?”绍弘震惊道,狐狸怎么会去狱界?
那可是专门用来关押天界重刑犯的极苦之地啊。
冷心看他震惊的样子,一种凄凄的凉意涌上心头,冷笑道,“你别装模作样了!”
说着,他又想起了在狱界受的苦来,一时心头剧痛,索性又提起剑来逼近一步,明晃晃的剑身反射着阳光,像是想要将眼前之人刺上一刺。
绍弘闭上眼,他当时只想着要找遍四界,却没想到小狐狸回被人带到了狱界。莫说他这一条命,就是再赔上千百条,也不足以赎罪。
二指宽的剑带着破风声急速逼近,却又在快要碰到绍弘时堪堪停住。
“罢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你教我的。我既已说还过,也没理由再刺,你下山去罢。”冷心的声音,似乎带着些释然。
绍弘睁眼,却只见到冷心的背影,一头长发伴着烈烈的风声随风舞动,在翠绿的山坳上格外显眼,他伸手想去碰,却连边儿也碰不到。
“小狐狸。”
“冷心。”
“什么?”
冷心侧首看他,阳光给他的侧脸镶了个金边,他淡淡道,“我说,我叫冷心。”
“好吧。”绍弘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小……冷心,能不能拜托你送我去医馆治伤?”
冷心瞪大了眼睛,心想这绍弘不会是个傻子吧。哪有叫凶手送人去医馆的道理。
他索性化了原型,只用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冲着他,硬邦邦地道,“自己去。”语毕,便几个跳跃,化成一道流光,回到了瀑布后的洞穴。
洞穴冷冷清清的一如往常。
冷心在床榻上趴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不舒坦,一会儿觉得瀑布太吵,一会儿觉得光线太亮,一会儿又忽然觉得,这么大个山洞只有自己一个,有些孤苦伶仃。
灵识不由自主的四散开来,他常这么做,像是看戏一般的,偷偷瞧野鸡生蛋,兔子蹬鹰。
只是今天的野雉山上多了个不速之客,还大有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冷心竟然看着那野鸡的彩羽,越看越觉得想绍弘的皇子袍,又看那拱在兔娘亲身边的初生小兔,越看越觉得像是没化形的自己,再看山间的小蛇……
野雉山是有蛇的。
别让蛇把那肉体凡胎的绍弘给咬死了呀。
不对,咬死才好,为民除害。
他的思绪胡乱翻飞着,炼狱与天宫交织,受过的苦和尝过的蜜调在一起,刻骨铭心。
有记忆的绍弘和没有记忆的绍弘,总归是不一样的。
罢了,罢了。
冷心叹了口气,实在在洞里待不下去了,白色的身影宛若一道流星,向山间滑落。
是夜,月明星稀,好不静谧。
绍弘独自一人靠在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旁,腰间的血几乎染红了裸露在外的树根。呼吸微弱,人更是早已失去了意识。
“你这又是何必。”冷心叹了一声,化作人形,将绍弘搂在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热得烫手。
他滞了一会儿。
“我是不会耗费我的法力给你疗伤的。”
“让你多痛一会儿。”
“你欠我的。”
月光温柔如水,照得山间依偎而行的二人也如梦似幻。白衣人一路走着一路低语,像是山间的风,雾里的雨。
冷心带着绍弘往山下的医馆徐徐走去,等到了医馆,刚好夜半三更。
一家铺子挂着个“医”字,冷心瞧见,便“砰砰”地敲起门来。
此时已经半夜,听见他这般粗蛮暴力的敲门,医馆的人还以为半夜遇着了强盗,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出来个小厮,在门里面喊:“来……来者何人。”
绍弘似乎烧的有些严重,冷心心里不耐,便暴躁地道:“病人!”
小厮更是害怕,“您如此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病人。”
冷心更是生气,一掌将那木门拍了个稀巴烂,冲着小厮指了指怀里的绍弘:“病人在这呢。”
小厮怔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因为冷心的样貌过于摄人心魂,还是他的手段过于粗暴蛮横,总之愣着不敢动弹。
医师姗姗来迟,看着门口一个月白长衫的男人怀抱着个昏迷不醒的人,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问门口为何如此吵闹了,只让小厮帮冷心尽快把人抬进来。
小厮这才回神,要去帮冷心,却被冷心一个冷泠的眼神又一次吓住,只好看着他自己抱着怀里的人进去。
医师摸了一下绍弘的额头,又给他把了一下脉,最终被他腰间洞穿的伤口吓了一跳,吹着两撇小胡子,瞪着冷心,“你再来晚一会儿,这人就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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