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之千机门》第9章


一只手梳妆很是不方便,季采忧索性垂着一头光滑的长发便出了门。凉风习习,不过几日未见,路边的蒲公英已经飘得七七八八,季采忧采下一朵还算完整的,小心地护在掌中,准备跟时默移一起将它吹上天,就算庆贺这几日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碍于礼数,时默移未曾带她进过时府,只远远地指给她看过。季采忧也不好直接找去,只是凭着记忆摸到后院,她边翻墙头还边想着,她的少年终于不用再进退维谷,心里就柔软得一塌糊涂。落地的时候季采忧险些崴到脚,宅内张灯结彩,红绸飘飘,一点没有清晨初醒的寂静,她看着远处人影憧憧,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自身旁经过,她们面带喜气,说的是时公子跟陆小姐的姻缘天成,天作之合。
季采忧下意识地要逃,却被恰巧路过的时府管家拦住了去路。直到时默移摇动她的肩膀,季采忧才缓过神来。她将已经沾满尘土的药方捡起来,满怀期待地递到时默移手中,一只手紧紧攥着他大红喜袍的一角,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制:“你看你看,解药我已经研制出来,你不要娶她了好不好?”
因着这几日不眠不休的消耗,原本丰纤合度的季采忧足足瘦了一圈,罗衣裙带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长发随风飘摇,被泪水打湿的胭脂黏在脸上,狼狈极了。四周有人在窃窃私语,还有隐隐的笑声,她却顾不得这些,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时默移。前一秒他还承诺亲手为她穿上嫁衣,这一刻他却在逃避她的目光。季采忧如坠冰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可思议,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左臂肉中,暗黑的血液淋漓而下,梦境与现实已经看不清楚,季采忧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木已成舟,时默移终是十里红妆娶了陆家长女,陆函裳。
季采忧躺在床上望着房门发怔,思量着以现在的体力能否破开房锁,夺门而出。她握了握拳头,正要行动时,时默移突然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他满身的酒气,一把将季采忧从床上捞起来,下巴轻轻磨着她的肩窝。时默移口中的热气萦绕在季采忧耳边,如同带毒的蜜饯:“采忧乖,娶她是迫不得已,我最爱的人是你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若你走了,我定会疯魔的”
时默移看季采忧没有言语也没有拒绝,便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她,按照规矩他今晚要在婚房中过夜,于是嘱咐管家好生照顾季采忧,就晃着酒瓶又踉踉跄跄地走了。
季采忧呆呆地望着朝阳换下了清辉,写着药方的那张纸已经被她揉得字迹模糊。管家时忠在窗外咳了一夜,季采忧突然觉得很是心烦,就写了个方子给他。慈祥的老管家看着季采忧哭了一夜,此刻仿佛枯死了一般,他犹豫再三,终是不忍地点拨道:“时家在商,陆家为官,不管岩蚕能否缫丝成功,都需要陆家提供官单来铺平销路。只要时家依旧想在绸缎行业独占鳌头,陆小姐早晚都要嫁进来。”
从前季采忧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时间走得慢一点,这样师父离毒发之日也更远一些。而这一夜漫长的煎熬让她清晰地体会到了谢杭禹曾经说过的,倘若爱人不在了,多活一刻都是身处炼狱。季采忧一点一点拔掉黏在掌心的白色花伞,留了一封信后跳窗而逃。
时默移是在别院的门口拦住了季采忧的,他睡眼惺忪,酒气还未褪去,一身喜服也是皱皱巴巴。季采忧站在三步远的地方,红肿着一双眸子安静地望着他,潮湿的水汽附在她的长睫眉梢,将她毫无血色的面庞映得更加苍白消瘦。时默移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小心地避开季采忧受伤的手臂,轻轻拥住了她。细雨微醺,打湿了满地的落叶,时默移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如同季采忧心中的裂痕,再无法痊愈。
第15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7() 
季采忧不肯进时府,时默移便整日整夜地留在别院陪着她。白天他会带各种精巧的小玩意给季采忧解闷,闲来无事就摊开画轴,一笔一划地描摹姑娘眉间的忧愁,偶尔也会亲自下厨将灶台搞得一团糟。晚上时默移就耍赖留在季采忧房中,仿佛一刻不见,他的姑娘就会长翅膀飞走一样。有时季采忧半夜醒来,看到床下睡得正酣的男子,也会恍惚觉得一切都没有变,他依旧还是那个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少年。
大抵因为季采忧为时家贡献了岩蚕的解毒之法,时家父母似乎默许了这一切,就连陆函裳都如同戏文里的龙套,再也没有出现过。季采忧和时默移也都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日子好似流转回了从前,甜蜜而无忧。
只是青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些流言蜚语很快便传开来。人们都说时家大少爷是被狐狸精迷了心智,才会抛下了自己刚过门的新媳妇,终日有家不归。有好事之徒还趁着时默移不在时鬼鬼祟祟地向别院里张望,连时照顾季采忧生活起居的丫鬟们都私下议论陆家小姐如何温婉贤淑,对待下人如何亲切大方,言语中满是歆羡之意。季采忧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从未将她们当做仆人看待,她不明白两个人相爱为什么要受这么多非议,难道没有那个身份,连被人爱都是自己的错吗?
这些闲言碎语也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给年轻气盛的时默移带来了莫名的压力。他总认为只要时间够长,季采忧定会被他的执着感动,接受这个现状,却不曾想她会固执如斯。季采忧不仅鲜少露出笑容,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时默移的亲近。少年单薄的耐心在一场争吵中彻底消耗殆尽,他丢下一句至少我从未隐瞒过自己身有婚约,便摔门而去。
季采忧瞬间噤若寒蝉,她知道在世人眼中男人三妻四妾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她一直觉得时默移是不同的,他懂自己对爱情的要求,是上天赠与她最好的礼物。如今季采忧终于了然,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季采忧连夜找到时府管家时忠,托他花重金买下了一座临街的宅子,第二天便只身一人搬了过去。
初将伏义堂的招牌挂在门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来看诊,只有时伯偶尔登门询问她的近况。几天后,季采忧注意到时默移还是派了眼睛盯着伏义堂,她也不恼,只是在庭院中种满了草药,阳光好的时候就躺在庭院的仰椅上,嗅着阵阵药草香,捧本枯燥的医书细细地看。
这日季采忧又在眼底抹了厚厚的水粉,扮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开门营业,却不想一个扒墙头偷窥的小混混从天而降。干坏事的时候突发奇疾,赵钱儿真是现世报的活典型,简直可以被刻在历史的警示柱上遗臭万年了。季采忧将摔得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赵钱儿拖进屋里,紧紧地关上了门,甚至将门缝都堵得死死的。连着三日只听得屋内鬼哭狼嚎,惨叫连连,过往行人被惊得绕道而行,连时默移派来的眼线都吓得不敢靠前。街坊四邻马上要将伏义堂列为鬼屋的时候,赵钱儿却活蹦乱跳的出现了。
自从救了赵钱儿,伏义堂就名声大噪了。季采忧不但医术高超,更是教化了当地一群无所事事的小地痞在医馆重操正业。人们很快便忘却了狐狸精事件,开始称呼漂亮活泼的季采忧为活菩萨。季采忧逐渐摆脱了自认识时默移以来就一直挥之不去的悲伤之感,也不再因为担心失去而深陷恐慌。
一天傍晚,季采忧送一位老婆婆出医馆,大声而温柔地叮嘱她一定要按时服药,抬头看到时默移正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己,眸中瞬间冷若冰霜。时默移看着季采忧对进进出出的病人笑语晏晏,对店铺伙计也是和颜悦色,仿佛那个神采飞扬,无忧无虑的女大夫又回来了,不由嘴角上扬。转念又想到跟自己争吵时她的咄咄逼人,冷漠疏离,不禁双拳骤紧,心中仿佛堵了块巨石般难受。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季采忧掩下心中伤痛,避开了相触的目光,时默移则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随后便在酒楼喝到烂醉。
此后每天时默移都要来伏义堂看一眼,季采忧也便冷冷地回望一眼。两人心中俱是波涛汹涌,脸上却是古井无波。他们就这样僵持了良久,直到陆函裳再次登场。与想象中的不同,陆函裳没有一般世家小姐的矫揉造作,反而透着一股让人不由想要亲近保护的气息。翠色欲滴的蝶花耳坠将她清秀白皙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如玉迎光,高手雕刻过似的完美无瑕。
那一天,季采忧从另一个女人口中了解到了时默移未遇到她前的那段人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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