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蛊惑》第45章


“老人家,我有事儿问你。”我穿好针线后,递给他,他应了一声,便凑在灯下补他那件补了好多次的冬衣。
玉留声站在我身后,对这个人,他必然认出了,所以从心里生出一种抵触,不肯坐下。
“当年玉夫人生产之后,到她死去的两个月里,可曾让那婴儿离过眼?”我问道。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说:“玉夫人啊……呵呵……她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如何肯舍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乳母喂奶,也必须让她看着,倘若她肯听话好好休养,再活一两年不成问题。”
“听说当年的光明司主司也是你医治的,他因何而死?”我又问。
当年的光明司主司就是玉留声的生父。
“说不得!”他如此回答,继续缝着自己的衣裳。
“为何说不得?”我问。
他手上动作缓下来,认真地看自己是否缝密了,说:“事关上面那位,我好歹还有几年活头,你就当可怜我罢!”
我笑了笑,说:“老人家,你仔细看看我身后这位,可眼熟?”
他抬头向玉留声看去,屋子里实在太暗,估计他一时也看不清模样,不过他在鬼医阁几十年,自然能分得清衣裳形制等级。
看罢,他手中的衣裳和针线也掉了,忙跪在地上,告罪道:“罪人眼拙,实在失礼了,还请公子恕罪!”
我将他扶起来,说:“还请您老说一说。”
玉留声站着,他倒不敢再继续坐在灯下,只垂首立在一旁,说:“当年光明司主司替如今的欲主杀了几个长老,自己也受了重伤,鬼医阁的人一看便知那伤势来源,不敢轻易医治,便想去问问峋仪公子该如何处置,可那时候正值大乱,峋仪公子也无暇顾及,光明司主司的伤就此耽搁了。”
“好了,老人家您好生休息吧。”说罢,我拉着玉留声走了。
玉留声却沉浸在那人的话里,我叫了他两声他才回神。
“你特意叫我来听这个?”玉留声问道。
我解释说:“之前你说的,你爹抱着刚出生的你去求楼断,但你当时根本就在你娘的严密监视下,谁也抱不走,这是楼断的第一处破绽;我猜他一定还与你说,你爹早死,鬼医阁的人不敢医治,是因为他碰了谛命乌契。我猜你爹或许真的去求了楼断,是否抱着你可不一定,但他一定在替楼断做事,可偏偏不是谛命乌契之事。”
玉留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我则接着说:“楼断偷换概念,说你爹替他盗谛命乌契,无非是想挑拨,让你觉得亏欠于我,我发觉不对自然要问,就算你不说,他也会想办法让我查到,我俩也就该决裂了。”
“所以啊,可不要再偷偷想着你欠我什么的,玉留声,你不欠我。”我笑道。
“如果是真的呢?”玉留声问。
我答:“那绝不再见你。”
个人感情再重要,重不过人伦。我岂能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兄嫂。
“还好,不是真的。”玉留声笑了一声,忽然抱着我。
第44章 乱始
言洛坐在对面给我倒了一杯茶,他烹的茶尤其好喝,比临妆的手艺还要好。
“君先生深夜而来,有何赐教?”言洛问。
我从身上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言洛手边,说:“这是真正的收魂转命之法,特来相赠。”
言洛曾经想要用此法带除夕离开生祭台,可惜他所得之法残缺不全,又被人改过,所以失败了。
言洛犹疑地看着我,终于还是抬手拿了,他问:“你想要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言洛很明白,我也不绕圈子,便说:“上次见识了言先生的送信法门,我倒想学一学。”
“我只能给你东西,却教不得。”言洛说道。
此法既然云鸾也会,那言洛必然是从除夕那里学来的,不愿教也在情理之中。
我笑道:“也行。”
离开冥宵大殿,我便遇见了云鸾。
他站在暗处,烛火照不到他身上,看上去十分清冷单薄。
“你送的东西,我收到了,但我要的呢?”云鸾问。
今日玉留声已经将东西转交云鸾,我是知道的。于是这一天我都在等云鸾找我。
我拿出薄情给我的东西,说:“效果如何,我就不知了。”
云鸾接过后,说:“我自会找人试。”
接着,我听说风荷给他的那只赤色露汤子莫名其妙地死了。
五日后,便是云鸾的成年礼。
楼断在亲自瀚则大殿给云鸾操办,在鬼欲章台记载中,欲主给四君办成年礼,倒是头一回。
瀚则大殿内,楼断依旧坐在高位上,左右设四君席,众长老、诸主司们按序而坐,我陪坐末席。
楼鸩还在养伤,没有来,否则,他便会坐在我对面。
云鸾跪在楼断脚下,楼断取下他的发簪,再亲自为他戴上发冠后,便算礼成。
祝祷者念着文词,为云鸾祈福,众人皆垂首恭听,末了,共祝云鸾成年,共贺楼断教导之功。
之后便是歌舞,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垂头专心吃饭。
宴席将散,众人告退。
我留在席间,玉留声走过来,叫我走。
我则抬头笑道:“喝多了,头晕。”
玉留声将我扶起来,说:“我背你?”
“不用,你陪我坐会儿。”我说。
玉留声依言,与我坐下,我靠在他肩上,看着瀚则大殿上方的烛火与壁画。
“今日云鸾不太对。”玉留声说道。
我则故意一问:“哪里不对?”
玉留声说:“从前,楼断碰到他时,他会下意识地躲一躲,今日反而主动靠过去。”
“也许是他想通了。”我笑了笑。
玉留声却不再说话。显然,他并不同意我的说法。
我敲了敲他的头,问:“玉留声,今晚,可能会出事。”
玉留声立刻看着我,我则对他微笑,他自然明了。
“你去吧。”我说。
玉留声却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起身,“我自己走,你去吧。”
回到浣魂苑,我并没有休息。
我在等。
直到我听见了外面的嘈杂,终于慢慢笑起来。
我听见莲儿在问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她上了阁楼,敲了门。
进来后,一脸紧张地说:“先生,出大事了。云鸾公子杀了欲主,已经逃了。”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咱们苑子里的人,紧闭房门,不要出去。”我说。
莲儿应是出去了。
几日后,众长老和诸主司们请命,让楼鸩带着谛命乌契入鬼欲深渊,成为新的欲主。
玉留声以楼鸩伤势未愈,不宜贸然入鬼欲深渊为由,否决了。
众人又要求亡命司追捕云鸾,风荷忽然请命,说他去追捕,玉留声同意了。
但外面人海茫茫,要找到云鸾不容易,众人纷纷说,让亡命司协助风荷,楼鸩亲自出面,说云鸾好歹是四君,当夜之事实在蹊跷,恐有心之人栽赃嫁祸,为不伤自己与云鸾的情谊,还是由风荷去最为妥当。
众人纷纷赞少主大度。
楼鸩哪里会如此大度!
他从前便恨云鸾入骨,如今添了父仇,更是恨不得将云鸾挫骨扬灰再□□魂魄。
他如此说,不过是因为云鸾带走了谛命乌契。
亡命司的追魂命盘只有用谛命乌契才能开启,楼鸩深知,一旦此事走漏了风声,他将会落到我一样的下场,且鬼欲章台必乱。
他那般恨我,岂能甘心?
骨焱知燃坐在我桌案上,说:“你当初既说没意思,为何又要帮他?”
我笑了笑,说:“在这儿,也只有我能帮他了。”
骨焱知燃则说:“那你何时帮我?”
“过几天。”我答。
他笑着说:“好。”
玉留声这些时日都很忙,我也有好多天不曾见过他。
君兰或许是见我几日不曾出过房门,特意来看我,关心的问我怎么了。
这几日,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只是待在屋子里,慢慢感受时间的流逝。
“兰哥儿,你害怕吗?”我问。
君兰答:“不害怕,我有叔叔在,什么都不怕。”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要只想着有叔叔在,如果叔叔不能保护你,你能不能保护叔叔呢?”
“我可以。”君兰坚定地说。
我笑了笑,说:“好兰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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