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450章


他埋头看了一遍奏疏,却道:“来内阁几个月,感觉如何?”
郑世贤是永乐十六年新科进士,二甲前十,在翰林院呆了一段时间,就当了中书舍人,在内阁的制敕房里掌书办的工作。杨士奇对这个新人比较看好,因为他年轻,但又温恭有礼,办事也算是有章有法,有点像自己年轻的时候——提携后辈的杨士奇一摸自己的胡子,才发现他也是个三十六岁,宦海沉浮近二十年的人了。
“很好。”郑世贤道:“虽然诸事很忙,但是学士们每日参赞政务,还要讲经史,比我更忙。”
“忙,”杨士奇笑道:“你堂兄几个都在翰林院里清闲呢,就把你一个提过来忙于案牍,你见着他们,怎么说?”
郑氏一族今科中了十五人,兄弟叔伯的近亲,郑家九世共居,也不分出不出五服,让人羡慕。郑世贤就道:“他们倒是都羡慕我,说我做了中书舍人,每日在内阁观政,能学到很多东西。”
杨士奇点点头,道:“郑氏连登黄甲十五人,可见诗书传家,家学渊源,怪不得是太祖皇帝亲封的江南第一家,让我这样宗亲单薄的,觉得歆羡啊。对了,前天我侍奉帝前的时候,听陛下说,他准备也要亲自赐字给你们郑家,国朝两代帝王,亲书孝义之家,这种荣誉,也算是古今罕见了。”
三代,郑世贤嚅动了一下嘴唇,心中默默道。
建文元年,开科取士,郑家出了五名进士,建文皇帝高兴之余也亲书了一幅字赐给了郑家。那副字至今仍然挂在族内高堂之上,旁边配的是方孝孺笔意纵横的“忠义”二字。
而此时的浦江郑氏主宅之内,郑氏族长郑濂正在陪同一位远来的客人。
这位客人虎背熊腰、威风堂堂且步履风尘,看着像是闯荡江湖的侠客,然而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户科给事中胡濙,这个人当官不像其他的当官的要每日坐堂,他从永乐五年开始,一直到永乐十七年的今天,十二年的时间都在全国各地奔走,寻访仙人张三丰。
“我遍行天下州郡乡邑,说起来有两次倒是真的与那仙人擦肩而过了,”胡灐似乎有些捶胸顿足:“这仙人不愿被我寻到,故意躲着我,叫我追得好苦哇!”
胡灐来到了人迹罕至的浦江郑家镇,亮明了身份,说从浙西一路跟着仙人足迹过来,至此中断了,希望郑家能提供线索,他好再次去追。
郑濂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道:“大人容禀,老朽一家闭门不出,与世隔绝很久了,一心读书又不通修道养性,若是张仙人真的来到我浦江,郑家也不知道,更不会藏匿仙人,故意为难大人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打太极,一个练推手。胡濙寻访所谓的张真人十二年,屁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法办了几个冒充张真人行骗的人。若是那张真人真的来到了浦江,浦江郑家镇这么个小地方,来去都是郑家人,进出外人,想要不被人注意都难。
胡濙再三感叹,听得郑氏诸人面色都有些发紧。他似乎也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而是打量陈设,又夸赞郑氏家族秩序井然,“胡濙第一次来到浦江,只见这里山水俊秀,必当出俊杰人物,今日见识到了江南第一家的风采,久闻郑家诗书传家,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方才鸣钟相食,更是让胡濙大开眼界啊。”
郑濂颤巍巍地逊谢道:“大人言过了。郑家百事不问,只知耕读。大人远来,还望多多留住几日,让郑氏以尽地主之谊。”
胡濙也推了两句,也就不客气地住下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丹药() 
?? 小阿福和张昭华诞下的圆哥儿并排放在床上,两个孩子都肉呼呼地,但阿福年长一岁,更为胖大,也看得更可人些。
张昭华抓着孩子的手比了比大小,发现阿福的肉多,但其实圆哥儿的骨架子大,“圆哥儿将来是个大高个儿。”
圆哥儿应声呼噜了起来,这个孩子是三个孩子里最像高炽的一个,刚生出来张昭华就觉得像,那时候一张脸压得扁平平的,眼睛也闭着,但张昭华就是能看出来。结果就是越长越像了,两条眉毛轻烟一样淡淡地,地包天的嘴巴,盖因两颊的肉太厚重的缘故。
看着缩小一版的“高炽”,张昭华觉得很有意思。圆哥儿生下来就好似温柔的性子,不怎么哭闹,哭起来声音也不尖利,据说高炽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阿福就难带一点,几个奶嬷嬷都在抱怨,她吃奶喜欢用牙龈咬,还叼着不放直到睡着了,太孙妃屋里的乳母都愁眉苦脸的。
“可以熬点牛乳,”张昭华道:“她喝得更香。”
张昭华看见胡氏似乎更喜欢抱圆哥儿,听说她屋里的人不仅要给她算日子怀孕,还要按清宫表的日子行房,她不仅要加快时间怀上一胎,而且还必须是个男孩。胡氏感到了越来越重的压力,四年多的时间等待嫡长子的出生,这放在普通人家,都是难得的事情了。张昭华和高炽没有给她压力,但她身边的人不可能不逼催,这些人依附她,都需要一个让她地位稳固的孩子。
不一会儿高炽回来,胡氏抱着孩子回去了。主要是阿福尿了一裤裆,光是换了尿片不够,她的襁褓还沾了一些淡淡的味道,胡氏害怕高炽生厌,也就匆匆离开了。其实她更怕的是高炽不喜欢阿福,阿福是个女娃,当初许多人都以为胡氏怀的是男胎呢。
高炽一点也没有以阿福不是男孩子为憾,他其实很喜欢女孩,只不过一直没有得个女孩。之前张昭华瞧见他喜欢阿福的样子,也曾动过念头,想要把阿福抱到自己宫里养,但是后面她自己怀孕了,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那是什么?”张昭华瞧见他身后还有个小太监,不知道端着什么东西,低眉顺眼地站着。
“父皇赐的红丸。”高炽挥手叫他退下了,逗弄起其实已经昏昏欲睡的圆哥儿来。圆哥儿一只眼皮耷拉着,一只眼睛散漫地看着高炽,不一会儿两只眼睛都闭上了。
张昭华揭开瓷瓶的塞子,倒出两颗红艳艳的糖丸一样的东西,她闻了闻味道,顿时被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熏得一震,“这是丹药?”
“龙虎山的张天师亲自炼制的延年益寿丹,”高炽道:“一锅只有十颗,用了不少珍贵材料才得了这十颗。”
张昭华瞳孔一缩:“丹药大毒,皇爷以前也不曾这么糊涂过,怎么会相信吃这种东西就能长生不老的鬼话?”
“延年益寿,”高炽纠正道:“父皇风湿病发作,关节疼痛,脾气又急怒,不肯喝太医院的药,试用了方士的方子,据说很见效,当然这丹药什么的,都是十几个太监试吃过的,没有一个有不良反应,都健步如飞精神健硕没有问题,父皇才服用的。”
不良反应暂时还没出来呢,张昭华道,都说明朝的皇帝有服药的传统,嘉靖帝吃丹药沉迷修仙不上朝四十年,原来根就在这儿啊。
“水银和硫磺这样的大毒之物,不管炼成什么样,”张昭华道:“都去不掉毒性。吃了就是暂时麻痹了神经,实际在侵蚀身体。皇爷以前一直说唐太宗千古帝王,坏就坏在最后吃丹药吃死了,怎么这一点上,还是不出窠臼来?”
高炽不赞成地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太医院对每一次丹药的剂量,都是有定数的。”
张昭华忽然想到太孙日夜跟随在皇帝身边,也应该陪着皇帝吃了不少丹药,不由得大惊失色:“太孙吃了多少?”
“龙虎山的真人不过一个月前抵达京师,”高炽道:“你说能吃多少?这事儿我有分寸,你不要忧心了。”
高炽也不赞成服丹,他知道这几日会有给事中上书劝阻皇帝,到时候他和椿哥儿也都跟着劝一劝,这事估计也就打住了。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请求皇帝驱逐道士的奏疏还没有呈上去,另一封奏疏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起因是皇帝在谨身殿里挂起了一副九边图,和内阁学士杨荣金幼孜杨士奇几个讨论边情,隔日就有给事中上疏,大言炎炎地说皇帝是又想兴师劳民地北征了,说如今国力虽然蒸蒸日上,但是各处靡费太多,不足以支撑皇帝下一次北伐。
这奏疏隐隐提说皇帝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功业,无限制地劳民,自然让皇帝发了雷霆之怒,这名不怕死的给事中当天就下了锦衣卫诏狱之中,皇帝认为他被人指使,才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但这个人确实是没有人指使的,事实上,他入狱之后,多名本来龟缩的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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