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第364章


雪白的须发随风微动,他沉默地望着那轮落日,直至天穹变暗。
“狼来了。”
老智者如此说道。
劲风横扫连绵的丘,黄沙拂在铁甲上。年轻的狼王一手扶刀,缓缓站起身,牢牢占据着所有人的视线。落日从他背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铁骑。猛站在萧驰野的肩头,锐利的目光穿透烈风,跟着主人一起钉在前方。
浪淘雪襟从后奔来,没有停下。萧驰野翻身上马,猛振翅,跟随在萧驰野左右。萧驰野带起万军铁蹄,踏着黄沙,犹如无边无际的阴云,兜着黑夜,冲袭向下。
* * *
巴音为朵儿兰送行,他站在马车边,把自己珍藏的书送给了朵儿兰。
朵儿兰说:“我不认得大周字,你留着吧。”
巴音执意把书放在朵儿兰膝边,道:“送给小鹰。”
朵儿兰盖住肚子,马车后的羊群叫个不停。她扶着马车,看向成群的帐篷,说:“……今夜的月亮太亮了。”
巴音以为朵儿兰在担心回程的路不好走,便露出笑容,宽慰道:“俄苏和日跟沿途的部族都打过招呼,你带着有熊部的战士,没有人敢伤害你。”
朵儿兰面容上没有笑意,她像是正在枯萎的花。巴音猜不透她的心思,即便他成为了智者,也还是个傻小子。
巴音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兜袋,找出一只陈旧的毛笔。他把这支笔也放在了朵儿兰的膝边,黝黑的脸上维持着笑容,说:“等到明年,你平安诞下小鹰,俄苏和日就会接你回来,到时候你就是大漠里最尊贵的女人。”
六部中有人叛投了萧驰野,悍蛇部大漠霸主的地位已经名存实亡,巴音拙劣的安慰遮掩不了任何事情。
可是这一次朵儿兰努力地弯起眼眸,仿佛相信了巴音的话,说:“如果是个男孩,就交给你教导。这本书,等到那时我再还给你。”
巴音颇为局促地抓着后脑勺,道:“如果是个男孩,一定像雄鹰一样出色,大漠最好的儿郎,还是请老师和俄苏和日教导他吧。”他又是一笑,“朵儿兰,走吧,你父亲还在等着你。”
胡鹿部的人驱赶着羊群,这是他们仅剩的羊,要赶在天气更恶劣以前送回绿洲。有熊部的战士并不多,但他们的熊马在矮种马中鹤立鸡群,因为佩戴着战刀,所以显得极其强悍。
胡鹿部熟悉沙道,带头的男人驱马向前,高挂在旗帜上的铜铃发出声响。朵儿兰在马车的摇晃中,朝巴音挥了挥手。
巴音追出几步,鼓起勇气喊:“朵儿兰!”
朵儿兰拨开车帘,看向他。
巴音停下来,站在原地,再次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
漆黑的天空笼罩大漠,风里的猎隼盘旋在虹鹰旗的上空,旗帜发出“呼呼”的声音,铜铃越行越远。巴音退后几步,他空空的双手紧握成拳,默念着胜利,没有把目光收回来。
月光很薄,铺在脚下,像是一踩就会破。马蹄陷下去,又骤然离开。
老智者把占卜用的枯枝扔在膝头,他合起双掌,垂下头颅,默念着赤缇天神。
巴音终于转回身,朝着老智者的方向跑去,喊道:“老……”
虹鹰旗上方的猎隼还没有反应,就被极速冲下的海东青陡然撕裂了。猛抓着猎隼的残躯,在半空中扑腾着双翼,扯掉了猎隼的羽毛。
变故来得太快,巴音都没能回过神,帐篷间吃酒用饭的喧杂声还没有停止。
“狼!”巡夜的悍蛇部骑兵飞驰在沙地,用边沙话竭尽全力地嘶喊,“突袭——!”
长刀“唰”地滑出来,沉重的铁甲直接从后撞翻了骑兵。矮种马在钢铁浪潮前毫无抵抗之力,眨眼间就被淹没了。
巴音呆愣在原地。
离北铁骑应该才经过漠三川,消息称萧驰野意图堵住漠三川的出口,大军还没有到达这里。但是眼前的惊变昭示着萧驰野不仅来了,更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来了。
“萧、萧驰野……”巴音猛地回头,大吼道,“铁骑突袭了!”
最边缘的篱笆被铁蹄轰然踏翻,钻出帐篷的边沙战士来不及上马,持着弯刀撞上铁骑。
萧驰野的狼戾刀持重,加上臂力过人,在劈砍时难逢敌手。浪淘雪襟首个冲入悍蛇部的帐篷间,他在提刀间带走数道飞溅的鲜血。
人头滚落在巴音脚边,巴音喉间堵塞,已经被惊恐占据。他在刀光剑影里,看到了一双饥饿的狼眼。
以牙还牙。
巴音仓皇退后,几欲跌倒。
萧驰野轻轻喘着息,抬起握刀的手臂,用手背蹭掉了颊面的血迹。他逐渐露出的笑容极其危险,在经历数月的长途跋涉以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阿木尔——”萧驰野在迸溅的污血与跳跃的火光中仰起颈,声如寒冰,“在哪?”
金帐的帘子被挑开,陈旧的弯刀在月辉里滑出寒芒,阿木尔弯腰钻出金帐。他同样高大的身形遮蔽了脚下的沙尘,仿佛是悍蛇部的定海神针。
孤身盘旋的猛陷入猎隼的包围,萧驰野甩掉刀刃上的血水,听到了战鼓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282、高殿() 
猛撞在猎隼中,受到群攻; 它放声嘶呖。火浪随着坍塌的帐篷迸溅到旗帜上; 虹鹰旗霎时间就燃烧起来。
狼戾刀翻砍而下,抵着弯刀; 在交错中发出刺痛耳朵的摩擦声。刀锋错过,火星闪烁。
阿木尔手臂微沉; 说:“你的臂力; 比你父亲的更强。”
萧驰野借着高度; 拖动狼戾刀; 气势惊人,把阿木尔的弯刀抡砸向下。阿木尔挨着砸; 只是几下而已,虎口已经被震出撕裂般的疼痛。他在萧驰野的强攻下退后半步,萧驰野的年轻就是最大的优势。
阿木尔老了; 当萧方旭病隐时; 他也退回了大漠。在时隔多年以后重新上阵; 即便外貌上没有老态; 可是身体也无法再与正值鼎盛状态的萧驰野相媲美。
“你来到这里,”阿木尔架起弯刀; “要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吗?”
突袭的铁骑忽然四散; 扯开的金账内竟然有架床子驽。等待多时的悍蛇部战士青筋暴起,在机括的“咔嗒”声里转动方向,重箭当即飞掷而出,射向铁骑。
应声倒塌的帐篷里没动静; 骨津在滚地翻身时反应迅速,说:“帐篷是空的!”
悍蛇部的马厩早就被萧驰野突袭掉了,但是夜沙中霍然翻出埋伏的战士,片刻间口哨声四起。
马蹄声。
骨津伏地贴耳,立即传报道:“他们还有马!”
悍蛇部的驻地地势开阔,边境没有设置任何防御工事,甚至不如漠三川门口的蒙驼部。但是在哈森战死、重兵压境的情形下依然没有受到其余十一部的袭击,是因为没有部族敢来。阿木尔在咸德年间,横扫了中博军备库。哈森的辎重来自于父亲的资助,作为大漠最擅长变革的男人,阿木尔在很多时候胆量超群。悍蛇部蛰居在大漠深处,他们有蛇一般的毒牙。
离北铁骑已经散开,晨阳在勒马时正准备下令,岂料侧旁猛然撞出矮种马,那战车似的冲力不给晨阳使力的机会,直接把晨阳撞翻下马。
□□着半身的四脚蛇眼神凶悍,用边沙话说:“以牙还牙。”
晨阳落地后翻滚几圈,四脚蛇的铁锤就砸在他头盔侧旁,即便没有中招,那擦过时带起的震荡仍然让晨阳感觉晕眩。
萧驰野的侧后方有四脚蛇在夹击,他高举的战刀遽然变道,经过肘腋,捅穿了四脚蛇的胸腔。那血水爆溅,喷洒在萧驰野的肩臂,顺着铁甲流淌到马鞍上。
侧面的弯刀挥下,萧驰野偏头避闪,小辫儿蹭过对方的刀刃。他无法立刻拔出狼戾刀,选择左臂屈肘,猛击在对方的面上。四脚蛇没有料到萧驰野的力气如此恐怖,整个门面都要裂开似的,鼻梁骨当即断掉了。
萧驰野正面的刀锋已经逼近,狼戾刀贴着铁甲,及时抽出,“砰”地格挡住了弯刀。
浪淘雪襟骤然前奔,狼戾刀扛着对方的力道,在前进时带翻对方的身体。萧驰野没有喘息的机会,因为浪淘雪襟在前奔的那一刻,金帐里床子驽就跟着他转动,在他带翻的人的同一时刻,重箭削风,直冲而来!
床子驽是攻城器械,其重量和杀伤力可以以一敌十,在早年的攻防战里为大周赢得了无数胜利。沈泽川在守端州时也选择用它来做防守器械,足见其厉害——关键是,它光是拉开就需要数人齐心协力,铁头重箭冲出去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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