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刺客:囚徒之舞》第118章


发上,反射出暗铜色的光晕,将这幕画面晕染得静谧而温暖。
见他还只穿着骑装,我拾起盔甲走到他身后,为他一一装备上。扣住腰带时我伸手环住他的身体:“弗拉维兹,让我为你护驾
。”
“不,你必须留在营地。”他侧过脸,睫毛扫过我的脸颊,对我呵气,“你忘了,我们的孩子还需要你照顾。”
话音未落,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就钻进了我的怀里。
我摸了摸小家伙,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弗拉维兹骑战马奔赴阵前,本能地冲上去追上他,抓住他的缰绳,咬咬牙,低声道:“不死军的薄弱处……在两翼。以重骑兵突破前沿的步兵阵,狼骑兵可牵制弓兵团,拼持久战力。”
弗拉维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
我抓住他的衣襟:“听着,给我毫发无损的回来,否则,我就重返波斯做我的王子!”
他笑了起来,笑靥美似骄阳。
天际的最后一缕日光消逝的时刻,一只火矢射向高空。顷刻战鼓齐鸣,数量庞大的两**阵如浩瀚的洪流交汇,惊心动魄的喊杀之声铺天盖地。
我闭上眼睛,扯散襟口,拔出匕首在胸口用力划下一个叉,在胳膊上刻下罪人的契文。用以惩罚自己。鲜血伴随剧痛渗透衣袍,却未使我的负罪感减轻分毫。我该像所有被处以叛国罪的人那样受劓刑。
假使不是要待在弗拉维兹身边,而是孑然一人度过后半生,我必会毫不犹豫的那样自罚。
天色全然暗下来。俯瞰而去,两军已杀得不可开交,仿佛两只着火的远古巨兽在舒什塔尔的中心互相撕咬,一方是凶猛的狼,一方是矫健的鹰。狼阵前后夹击,鹰阵变化多端,一时不相上下。
我紧张的观望着,不多时,狼阵果然伸出利爪袭向了鹰阵的左翼,急火不死军最难守住的破绽———灵活多变的弓军,战斗力非凡,却只擅长远程拉锯战,在近战中却难以施展锋芒。
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划破夜空,渐渐的,鹰阵开始收拢羽翼,朝舒什塔尔的内部后退,而罗马军团却愈战愈勇,猛追不舍。
战势看似已初露端倪,但我无法确定不死军的领导者,我那向来能征善战的叔叔是不是在欲擒故纵,以弗拉维兹的经验又能否能胜过他。
我的心里愈发忐忑,这时,突然听见营地后方传来一阵骚乱。
一个留守的士兵急匆匆的向我奔来,“大人,阿萨息斯性命垂危,他托您留遗言给奥古斯都。”
脑子里的弦骤然一紧,我几步冲到囚禁阿萨息斯的战俘营,看见一辆牢固的囚车里,一个不人不鬼的身影奄奄一息的躺在里面,身上缚着几条锁链,但伤处都包扎得完好,只有零星的血渗出来。在对俘虏与无辜平民的剥皮施虐的时候,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境地。
我放轻脚步走近,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抱紧怀里的小家伙,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尽管被囚禁着,这家伙还具有美杜莎的邪力,不可小觑。
听见我的动静,阿萨息斯睁开仅存的一只眼,朝我斜睨过来。他的眼神十分虚弱,却像一条濒死的毒蛇,要在绝望之际发出致命一咬。
“你有话对我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我戒备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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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CXXII】() 
“美杜莎的血液,能延续尤里扬斯陛下生命的奇迹。”
我猛地一惊。见我露出诧异的神色,阿萨息斯微微咧开嘴,露出一截猩红的舌头,舌尖竟似蛇类一样分叉,恶心非常。他的声音嘶哑酸涩,“没什么好吃惊的。你以为陛下真的敢让你重伤我?他只是让你泄愤罢了。”
“那我们真算扯平了
。”我冷笑一声,心中恶火难耐,摸了摸眼角,“托你的福,我受了点小伤,却得以与他重归于好,也不算亏。”
“我真后悔当初没下手更快点,划烂你的整张脸,把你的四肢砍下来喂狗,再挂在城门上,看他认不认得出你?”阿萨息斯伸出舌尖,舔了舔黑紫色的嘴唇,嘴唇咧得很大,像是彻底陶醉在自己的臆想里。
“光想想算什么?不如我让你尝尝这滋味?反正你的身体能够再生。”我厌恶地拔出腰间匕首,在粗壮的木栅栏上浑手一刺,如削泥一样穿了过去。
阿萨息斯却不避不惧,眼睛直直盯着我手里的瓶子,凑到我的刀锋底下,压低声音:“想不想知道这东西怎么使用?”
我拔出匕首,故作漫不经心:“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能延续他的性命,到这时候你才交出来?恐怕是走投无路,想要编一个谎言,做翻身的筹码吧?”
“只要你喝下去,你就能代替我,成为他的血契。而我,则会消失在你们面前。”
心跳猝然一停,盯着他。斑驳的阴影间,一只独眼如幽冥鬼火,晦明闪烁。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想把我碎尸万段,想要占有我的爱人的家伙的话吗?”我蹙起眉,“你把我当傻子?”
“你可以不信我,你会悔恨一生。”阿萨息斯哑笑几声,垂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脸颊,掩去了惯有的嚣张残忍的气焰,“我对陛下的爱一点不输于你。我叛变,也不过是因为陛下的眼中只有你……”他恨恨地笑起来,笑声令人万虫噬心,“只有变得比他更强,凌驾他、掌控他,他才会看见我,也只能看见我。”
我蓦地想起弗拉维兹的影子在船上对我说的那番话,又想起国王望着我的父亲的眼神,某一瞬间,全部重叠在一起。我的叔叔对我的父亲,弗拉维兹对我,阿萨息斯对他,这种执念,竟如此的相似。
这样的爱比恨更绝望更蚀骨,近乎毁灭,近乎吞噬,既像飞蛾,也像烈火,但谁又能否认它呢?
爱是无罪,也是有罪的。
也许是背负着这相似的罪孽,命运之网才会将我们困在一起,互相撕咬。
“可我发现我错了。无论我做什么,他终究看不见我。我为他出生入死十年,却像他眼里揉进的一粒沙子,”他的一只眼陡然睁大,“你不过是碰巧闯进他的生命里,诱惑了他的一只漂亮的毒虫而已,却被他当珍珠一样含在嘴里!”
“你以为你知道我们什么!?知道我什么?”我一拳砸在车身上,胸口的伤痕裂开,疼痛剧烈至极,如破茧一般。小家伙在怀里抖了一抖,蜷缩起来,使我忽然清醒过来。何必跟这疯子较劲?他实在可怜透了顶。
“难道不是吗?”他绝望的看着我,“你为他做了什么?你肯为他而死吗?”
我摸了摸衣服里裹着的小家伙,沉默不答。他盯着我的脸,似是慢慢看透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一种惊疑与颓败,仿佛一只斗败了的兽类。
但即刻,他又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你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他的声音低下去,喃喃自语一样,最后竟发出了哭腔,“很快,很快……他就不再需要我了。血契,也就毫无意义了。他活下去是因为你。”
“没错。”我弯下腰,沉声答道,“他会安好的过完一世,不是因为血契,不是因为美杜莎,是因为我深爱他
。”
我不是毒虫,是为他赴身烈火的飞蛾啊,但他人怎会懂得。
他爆发出一声低嘶,抬眼时,眼角竟滴出了血,浑身颤抖,猛地爬起来撞向囚车。儿臂粗的锁链竟一下子困不住他,囚车被翻倒一边,将旁边竖着的火把撞落下来,正砸进车里。
我见状立即扑上去,阿萨息斯却翻身将火把抱在怀里,蜷缩在我够不着的角落。烈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蔓延到他的全身,我立即大喊着救火,寻找附近可用的水源,可那火怎么也扑不灭。一切在瞬时之间就已经来不及了。
被火光迅速吞噬的人影一动不动,一只泣血的眼瞳死死盯着我,张着嘴巴,口里焦黑一片,却仍在笑:“不会把他留给你的,阿硫因。”
“你说什么?”我一把抓住滚烫的镣锁,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等着吧,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伸出手探向战场的方向,却在这刹那凝为焦炭,碎成齑粉。
犹如被一道雷电贯遍全身,我抓过一匹马朝山坡下冲去,在燎原般的火光之中,一眼望见弗拉维兹所在之处,他正率领着重骑兵将一头战象围困其中,逼得它退向那座曾囚禁了罗马皇帝瓦勒良的白色城堡。
那战象上的人自不必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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