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网》第61章


我又回到了清水洼,因为,摩托车股份的宿舍也在清水洼小区。除了高大年的几间简易办公室,清水洼的旷野依然是老样子。
冬天了,空旷的荒野里,薅草一片金黄,参天的古树突兀地耸入云霄,那条小溪还没结冰,顽强地流淌着,没声息地流向远方虚无缥缈的地方。那只野狗也依然活着,而且,我分明看见它的毛似乎比夏天更加浓密了。
我想,方子洲会为我的宿舍而像顽童一般地雀跃的,因为,我的单身宿舍不再是与同事合住一室的一个床位,而是只有我一个人居住的已经有了简单家具的一室一厅的单间了。我想,这一定是章总的好心和苦心。但是,这房子也有一点不好,而且成为了我的心病,就是我在旧的大衣柜里,分明看到了一对圆圆的亮眼睛,而后“吱溜”一下就不见了。一定是个老鼠无疑!
在清水洼小区的农贸市场里,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老汉儿。他有着古铜色的脸,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清晰而深邃;他的头发是花白色的,很长地披散着,如果不是下巴上同样花白的胡须,我简直分不清他是男是女!而且,我也始终没猜出他的年纪。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笼子,里面竟然关满了贼头贼脑的灰老鼠。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一米长、一尺宽的木箱子,木箱子的盖是玻璃的,可以看到空荡荡的箱子底。
“‘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见我走过来,他眯缝着细眼,吆喝道。
我想,这个白发老汉儿一定是个半疯:耗子药再好吃,也是不会有人去品尝味道的!
“‘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他继续对我吆喝着。想起宿舍大衣柜里那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和“吱溜”就销声匿迹的鬼影,我好奇地停下脚步。
“好吃的药,能毒死耗子吗?”我问。
“别说耗子,俺们村的二愣子,一个大活人,让他的儿子二嘎子闹着玩儿来着,往菜里只放了一小勺,没半个小时就七窍出血了!没四十分钟就死过去了!”在白发老汉儿的细眼睛里,我从愚钝中还看出了狡黠。
见我一个大美女和一个半疯的老汉儿专心致志地谈耗子药,立刻,一大拨子闲人,像蜜蜂嗅到花香一样地踪过来,争先恐后地看热闹。
一个好事者为了显示自己的高明,打岔道:“你咋知道这耗子药是栗子味儿的?你自个儿尝过?”
“这就得感谢俺村那二嘎子了,他要不是给他爹二愣子饭里放药,我也闹不明白呀!”老汉儿嘀咕着,见人越来越多,他的细眼睛熠熠闪光,人也立刻亢奋起来。
好事者问:“咋?这药是老子吃的还是儿子吃的?我咋闹不明白了?”
老汉儿继续依然故我地嘀咕:“这还得感谢二嘎子他爹二愣子,如果他吃了不说,我也闹不准这药是栗子味儿不是!”
“别瞎掰!二愣子死前那么难受,还能告诉你这耗子药是栗子味儿的?”好事者逗弄老汉儿。
“这就不是我唬你了。二愣子吃完这药,可着大街吆喝,‘哎,今儿俺家的苦瓜咋出来栗子味儿了!这么瞅着,我家苦瓜是良种,赶明儿个,我一准儿大量种植!’还没喊十分钟呢?人倒地下就断气了!”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老汉儿越发来了精神,“你们大伙不信,我现在开始表演!‘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
老汉儿不等大家再提问,便从黑乎乎、油腻腻的白布口袋里摸出一小包老鼠药,小心翼翼地倒进玻璃盖的木箱子里,再把装老鼠的笼子口,对准木箱子口。一只硕大的灰老鼠为了逃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就蹿进了木箱子里。老汉儿赶紧关了笼子和木箱门。把木箱子往大家眼前摆了摆,得意地吆喝道:“快来瞧,快来看!快来看,快来瞧!‘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
那只大老鼠从拥挤的笼子进了宽敞的木箱,立刻表现出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它东瞅瞅、西闻闻,很快发现了老鼠药。我想眼前这个老鼠一定已经饿急了眼,只见它双爪抱定老鼠药,真像抱到了甜点心一样,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大吃大嚼起来了。
好事者点头:“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肯定是了!可药效呢?我们不是给耗子卖点心呀!”
白发老汉儿自信不语,没一会儿,那只吃了老鼠药的大老鼠果然浑身抽搐,片刻就登腿而亡。
人群一片叫好,好事者来了句黑色幽默:“早知道有这好东西,张国荣何必跳楼呀!弄得鲜血淋淋、尸首不整的,吃一丁点儿好吃牌毒鼠强,不就完了!”说吧,掏钱,真的买了几包;围观者中家里有耗子的,也纷纷购买。
等围观者都慢慢散尽了,老汉儿对我疵牙笑了笑:“狗屁!啥‘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其实,所有的毒鼠强都是一个味儿!它不好吃,能骗得了耗子中毒吗?!”
我惊诧于这个老汉儿狡黠的智慧,惊问:“敢情这‘好吃牌’是你自己瞎编出来的?也不是栗子味儿!”
老汉儿狡黠地笑出了声:“二愣子、二傻子的故事是真的,不信我赶明儿个把二嘎子带来你瞅瞅!只是这毒鼠强国家早不准许卖了。我一百元一大口袋进的货,批不出去,咋办?只好这么吆喝着零售了!”
我对老汉儿的行为不敢恭维,可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因为这个老汉儿同样面临着市场秩序不规范的问题。我无奈地问:“你这生意好吗?”
“好极了!批发一大袋一百元,一大袋经过拆分,就变成了一千袋!抓上几只耗子,外加一表演,利润立马儿增了一百倍!”
见我一脸惊愕,老汉儿自知话多,赶紧敷衍道:“闺女,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才跟你胡诹这些。你可别出去传呐!”见我没开口,他赶紧补充一句:“我知道你家里有耗子,否则,在这儿瞧这么久干啥哩?我卖你五毛一包,比他们便宜两倍!行了吧?”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是方子洲从薇洲打过来的。他躲躲闪闪地告诉我,他这两天有可能就回来了,他让我用一个座机接他的电话,晚上,他用其他电话打过来。像是作贼一样,他急急火火地没说上几句话,他就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我感觉他很诡秘,我怀疑他一定认为他和我的手机都被什么人监听了。否则,他为什么要我用一个座机接他用其他座机打来的电话呢?想起薇洲社会的复杂,我忽然紧张起来,没心思再和白发老汉儿理论什么是市场经济、什么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经济秩序了。我拿了几包老鼠药,赶紧回了我的新家。当然,现在我包里的人民币只剩下二元四角四分了。
恐怖“手抄本”
为了接方子洲的长途电话,我特地到家住京兴市的女同学家作客。晚上,自然是选择了和女同学同住。趁女同学到她妈妈的房间看电视的机会,我把女同学家的电话号码以短信的方式发到方子洲的手机上,方子洲马上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听电话里一片嘈杂的声音,我就明白,这电话一定是他在马路边上任意一个电话亭里打的。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看过《绿色尸体》一类的文革手抄本小说吗?”
“看过。怎么了?”
“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情节吗?深入敌人内部的公安人员晚上睡觉时,没敢睡在床上。而到夜里,果然有人上房揭瓦,并从揭开的瓦块处,往床上打了黑枪!被子里的枕头被打了好几个眼!”
“你可别吓唬我!”
“我真的遇上这种事儿了!我住的小旅馆,晚上竟被旁边建楼的吊车砸塌了。我睡的床就正好被吊车的大铁钩不偏不斜地砸了个正着!”
我惊呆了:“那你¨¨¨”
“一个国家安全部门的同志救了我。晚上,他硬是事先把我拉到宾馆和他一块儿住了一宿!今天,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有了一个我真心敬佩并且衷心感谢的人!”
“他是谁?他怎么会晓得事前救你?”
方子洲只是支吾道:“他?你也认识,你也应该感谢他!他真是一个好人!”
而后,不论我再怎么好奇,再怎么询问,他都不再提这个安全部门同志半个字了。他避开我的盘问,给我讲述了一段像文革时期手抄本小说一样惊险、一样扑朔迷离的故事。只是这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三下江南》中的叶飞,也不是《一只绣花鞋》中的干警,而是赤手空拳的平头百姓――方子洲他自己。
那是在我与天竺支行骆、吴行长斗法的前一天,方子洲的手机突然响了。方子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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