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第162章


其中两个秦少爷的帮闲进了厨房,如狼似虎地翻找,一找到可吃的东西就大口地尝。
“什么事?”秦道好冷笑。“当然是来收债啦!”
“不是说好收成之后吗?……”徐嫂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时候讨,是债主决定的吧?”一个帮闲嘻嘻笑着说。
“田里才刚下种,我拿什么……”
“没有粮,就用人来还啦……”秦道好不怀好意地微笑。“听说你有个女儿……”
徐嫂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几个月前,秦少爷手下的一个混混儿到了村子里来,碰巧给他遇上小茉,调戏了几句话。那时候徐嫂就担心得很,后来并没有事情发生,她也就渐渐淡忘了……
——想不到,还是躲不了……
“她还小……”徐嫂的表情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只是个孩子……”
“别担心,不过让她到我家里当个婢女而已。在我家保证好吃好睡,快高长大,哈哈!”几个帮闲也跟随秦少爷哄笑起来。
“不行……”徐嫂猛地摇头。“要婢女……就让我去……”
“不行呀!”小茉在房间里忍不住呼喊着要冲出来。徐嫂死命拦着房门,用门帘蒙着女儿。不能让这些禽兽看见小茉的样子,否则就完蛋了。
两名帮闲上前想把徐嫂拉走。可是下惯了田的徐嫂气力也不少,半步没有移动。两人扯着徐嫂的衣服,猛地一下就把上衣撕破了,两颗丰满的乳房弹跳出来。六个男人瞪着那双奶子,眼睛里发出欲望的亮光。
“请住手。”
一把沙哑的声音在后面的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却看不见那说话者的脸。
因为他高大得被门遮掩了面目。
秦道好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高的男人,他的额上冒出冷汗。刚才因为天黑,他们进来时,压根儿没有留意到门外那堆像破布的东西。
——妈的,不是说这户的男人早死掉了吗?……
大黑低下头要进来,最接近门口那两个帮闲马上用棍子拦住他。可是甫一接触,两人便感觉脚底下像有浮沙,完全站不稳当。大黑轻轻松松就把两人排开,进到屋子里,站在秦道好跟前不够一条手臂的距离。秦道好感觉眼前突然一昏暗。
秦道好打量着一头乱发和胡须的大黑。左脸上那四道爪痕的确很吓人,可是眼睛里丝毫没有威胁之意。
“哪儿来的野汉子?”秦道好为了壮胆子,故意喊得很大声。“你知道我是谁?”
大黑摇摇头。
“这是籽镇秦老爷的公子!秦老爷呀!不晓得?”一个帮闲搭口说。
大黑又再摇头。
“我爹你也不晓得?”秦道好心中的怒气已盖过刚才的慌张。“你可知道,我爹在这方圆百里有多大头面?连州府里大名鼎鼎的戴先生,也是我爹的拜把子兄弟!戴先生啊!”
大黑第三次摇头。
秦道好感到有点滑稽,可是也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戴聪呀!他在州府里谁人不识?是当今州府‘大树堂’分堂掌柜跟前的大红人呀!‘大树堂’你听过了吧?”
大黑这次默默闭目。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秦道好咧嘴大笑。“知道了吧?我不管你这臭要饭是谁,别恃着块头比别人大就乱来!我少了一根毛发,不只要你死得难看,这整条村子保证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我跟你走。”大黑说。
“什么?”秦道好愕然。
“你说要找人打工还债,我去。”
秦道好失笑。呸,没用的孬种,原来只有一个唬人的空壳。
村子里的人当然都早已被吵声惊醒了,可是没有人敢劝阻秦老爷的儿子,全部只是围在屋子外头看。
秦道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黑,刚才早说好是要拿人换债,怎么现在真有个人自愿来——虽然并不是他心目中想拿的那个人……他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借口讨徐嫂的女儿。
刚才被大黑推开的其中一个手下走过来,在秦少爷耳边悄悄说:“这野汉虽然看来没胆子,气力可真不小;要是真的惹怒他,在这里开打可不好玩。不如……”
秦道好盘算:先弄走这个男人,日后再来讨那闺女,总会找到借口,反正这对穷母女跑不到哪儿……
“好,你跟我走!”
徐嫂“哇”地哭了出来,再也顾不得所有人的眼光,扑前紧紧抱着大黑。
“不行!不行!”徐嫂一双泪眼仰看着大黑的脸,不住地摇头。
“不要啊!”小茉这时也从房间冲了出来,抱住大黑的腿。“叔叔别走!”
秦道好这时瞧见出落得如此美丽的小茉,有点后悔,可话已说了出口,只得恨恨地咬牙。
大黑轻轻把母女俩推开,然后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破斗篷,披在徐嫂赤裸的身上。
“别难过。”大黑趁着替徐嫂穿衣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他们一定会再来,你们明早就走,到州府去。带着我那些书,那儿有识货的,卖得好价钱,不要再回来。”
“快走!”秦道好和手下早已出了门外。余下两个帮闲催促着,一左一右夹着大黑。他们没有抓住他,他们知道抓不了。
“别担心。”大黑别过头之前又说。“小茉会嫁到好人家的。”
两母女呜咽哭着追出门外。
秦道好跟手下们都已上了马。他们用绳子在大黑双腕绕缠了几十个圈子,再牢牢缚了几次死结,然后才拿长索套上去,另一头则缚在其中一匹马的鞍上。
“我们可不会慢下来。”秦道好挥挥马鞭高声说。“跑不了,就给马儿拖回去,看你捱不捱得了。”
旁边马上的手下悄声问:“少爷,真的带回家去?”
秦道好阴沉地微笑:“呸,弄脏我家的地方,当然是拿去卖了……”
十二个马蹄与两条人腿展步,在月色下扬起沙尘。
徐嫂和小茉继续哭着追过去,一段路之后,终于再也追不着。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看见这个奇异的汉子。
次日她们依大黑所言,带着少许粮水跟那个书箧,离开村子往州府去。七天之后到了州府,徐嫂因为没有盘缠,纵使舍不得,也只好摆个地摊叫卖那些书。母女俩在街上捱了三天饿,一本书也没有卖出。最后一个商人偶然步过发现了这些书,问起它们的来历。一年后,小茉成了这个商人的继室……
给打得鼻青目肿的小毛子和哈哥,各躺在牢房的一角喘息。
从那个细小的铁格子窗户透射来一束阳光,无数的微尘在那光束里浮游。小毛子勉强睁开肿青的眼皮,瞧着那些缓缓在跳舞的尘埃。
——哈哈……我的命,也就像这里的一颗尘……
外面走廊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哈哥一听到,身体就缩成一团。他害怕另一轮的拷打。
“妈的……”小毛子无力地骂着。“有种的,快斩了我……别折磨好汉……”
牢房门锁打开的声音。
“滚出来吧!”其中一个差役把玩着手上的红漆棍子,讪笑着说。“是时候了,凑够数啦。”
另外两名差役进内,猛抓着小毛子和哈哥的头发,把他们拉出牢房。两人本来就只剩下仅能站立的力气,完全无法反抗,像两只羔羊般,被差役连拉带推走过那条阴暗的走廊,到了外面一个大石室。
那儿也有三、四名差役,正围着今天的第三个死囚。那赤裸着上半身的囚徒已经给粗绳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可是,他跪着几乎也有四周站着的人一般高。
看见那同囚,小毛子像突然忘却了此刻肉体的痛楚和即将降临的命运,猛然失笑了,那笑声在石室里回荡。
跪着的大黑静静地瞧着小毛子,没有任何表情。他倒是没有给拷打,大概没有反抗过。
“哈哈……是你?……哈哈……”小毛子无法停止地继续大笑。
“干你娘,吵什么?”一名差役狠狠掴了小毛子两巴掌,他才止住了笑。
“啊?原来认识的?真的是同犯吗?”其他差役哄笑起来。“你们是不是结拜过,说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小毛子和哈哥给按跪在地上,也如大黑般开始被绑缚。差役早就替他们预备了连着细绳的木牌,各在两人颈项挂上“贼毛某”和“贼哈某”的牌子。
“你呢?”差役拿着第三个木牌,另一手提着毛笔,朝大黑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什么没有名字?”那名差役怪叫。可是不知怎的,他跟同僚都不大想惹这个奇怪的汉子。他想了想,就胡乱在牌子上写下“贼胡某”,也挂到大黑的颈项上。
哈哥的身体开始颤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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