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第174章


继而令宁王头痛的却是“平乱大元帅”的人选。经历两次大战,新旧政权里较突出的将领都消磨殆尽,从战争中磨炼出来的新星却寥寥可数。
——而两场战争中唯一的主角,也都死在那条暗街里了……
这时,宁王想到一个军队以外的人选。
“大树堂”的狄六爷。此人的统筹能力,在管理“大树堂”时表现无遗;虽然长期只担任于润生的执行者,但对现场形势的判断和应变都极出色;气魄胆色虽然并不突出,却以稳健和耐性补足了。
更令宁王欣赏的是:这个黑道男人,在统合部下和激励士气这两方面,具有罕见的奇妙才能,还拥有一股不可思议亲和力……这些全都是这支“平乱军”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可是,宁王还是把这想法放弃了。要说服诸王任用一个黑道人物当统帅,是绝不可能的事。贵族都是血统和出身的坚定信仰者,当年他们对出身寒微的伦笑和何泰极具有共同的仇恨,亦是根源于这种思想。
最后经过多次商议,宁王爷也只好妥协,同意拜黄漳为“平乱大元帅”。十多年前的“勤王战争”里,“鹿野原会战”之后,陆英风率“裂髑军”闪电北攻,就是留他率领南军主力守在藤州,继续围剿彭仕龙的残部,最后逼得彭仕龙投降。
黄漳是南藩的旁支贵族出身,又是南军子弟兵里培养出来的将领,诸王皆无异议。
宁王知道,虽然黄漳过去亦立了不少军功,但才能与陆英风,甚至当年的文兆渊相比,完全是两个层次。不过,“三界军”至今也未曾打过一场真正的大会战,其将领亦未受过考验。宁王只寄望,“平乱军”精良的装备、有素的调练与大战的经验,能够确保胜利……
这样,整片大陆的眼睛都把视线投在锐州一地,看着“三界军”的奇迹是否会延续下去。
于承业骑在马上,回头看看后面行进缓慢的辎重车队,不断在叹气。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离开首都已经三年了。
在于润生的疏通下,他长期留驻在大后方:先是锐州真阳城;“三界军”攻克全个伊州后,锐州成了主战场,他又退到更东面的培州,跟兵凶战危的前线隔得远远的。
可是,他没有一天不想家。
营中的生活还是好好的——上面的将领都知道他的特殊身分,几乎是排着队来巴结他。起居饮食全部不缺,差事也全是最轻的,甚至还有女人。培州由“平乱军”接管之后,所有物资皆由军方控制,民间黑市的物资价格飞涨。不少女人就只为了吃几顿好的,都愿意向军士献身,像于承业这样的高级军官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三年来玩过的女人,比在首都时还要多。甚至对柔儿的挂念也早就变淡了……
不过,他还是戴着那个铜手镯。他靠它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他很快就会回去,再次拥抱柔儿,也再次拥抱首都……
锐州的大会战将要爆发了,他只渴望快点完结——死多少人也跟我没有关系。把那些臭农夫杀光,或者赶回田地里也好,结束这一切混乱,耕田的便他妈的滚回去耕田吧,让我回去当我的“大树堂”继承人……
车队仍是走得缓慢。没办法,这儿运载了足供三万人马吃饱一个月的粮食。当然,他跟上司也从中扣了不少,再拿到黑市倒卖。钱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按照父亲的指示,收买军队中的人脉关系。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战场——所谓“接近”,其实也不是真的很近,只要把粮草运到位于州界的璞和城交付,就可以马上回去,那儿距离大战的中心真阳城还隔着百多里地。原本负责的那个同僚疽疮发作,他就自告奋勇接手了。也许是因为在军营里待得太闷,想出来走走;也许是因为知道同僚在背后都讥笑他这个“少爷兵”,忍不住要干点事情给他们看看……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
出来后他就后悔了。行军吃的苦是其次,最可怕是长期在野外露宿的感觉,没有了在城市里那种熟悉的安全感,空荡荡的四面都泛着危险的气味。他夜里甚至回忆起,童年在京郊与饥民露宿的那些遥远的日子……
他巴不得手上有一条鞭子,亲手驱赶车队加快前进。守卫他的那队轻装骑兵,在大热天的太阳底下一个个都显得没精打采。
于承业再次拿起鞍旁的水壶,大大灌了几口。战甲底下渗湿了汗水,他感觉身体像长期浸在一条暖暖的污水沟里。他决定了:回去之后,要泡好大的一缸飘着花瓣的冷水,还要在水里跟两个姘妇做爱……
“好像……”身边的卫士长突然说:“听到些声音……”
于承业从想象中清醒过来。他瞧向官道前后和两旁的平原,什么也没有看见。
“别唬吓人嘛……”他轻声斥责。“这儿又不是前线……”
“大概听错了。”那卫士长耸耸肩,又继续向前策骑。
突然他又拉住了缰绳。
这次连于承业也听见了。
像是远方打闷雷的声音。可是和雷响不同,那声音是持续不断的。
“什么?……”于承业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那边!”一名卫士指向北面的平原尽头。
于承业跟所有人都看见:地平线上扬起了一股尘雾。
“是什么?”于承业策马到卫士长身边,猛地拉着他的手臂在摇,另一手指向那股烟尘。“看见了吗?是什么?是什么?”
“好像是……”卫士长干哑的声音像呻吟。“骑队……”
“是自己人吧?”另一个卫士高叫。“这儿离州界还有五十多里,贼匪不可能在这儿出现!”
“对呢……”于承业喃喃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多于让部下安心。“是友军,不会是别的……也许是璞和城那边来接应的人……”
“可是……”那卫士长皱眉说:“……自己人为什么不走官道,要走野地?……”
“天晓得?”于承业朝卫士长吼叫。“妈的,说不定他们迷途了,走了远路……”
烟尘极迅速地接近。已经开始辨别得出骑队的影子了,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官军。
守卫辎重车队的骑兵全部极度紧张。所有官军护卫的眼光都投在于承业身上,等候他发出迎战的指挥号令。
于承业扫视身旁的部下。
这原本应该是他期盼已久的时刻,千人正在等待他的领导,这许多男儿的命运都握在他手里。
就如将来继承“大树堂”的一次演习。
可是在这个时刻,他却发现了一件事情:
——原来,我办不到……
踏着马镫的双腿开始发软。
这段珍贵的时机,就这样被脑袋一片空白的于承业浪费掉了。
骑队已达五百步之距。
最前方的一骑,高高提着一根旗杆。
绿、黄、红三色的飘扬旗帜。
辎重车队发出恐惧的呼叫。
——不可能的!匪军不可能平空在这里出现!就像鬼一样……
车队完全没有做过任何防备的态势,仍然维持前进时的长列。成尖锥阵形的“三界军”骑兵队如利刃直插车队中央。翻飞的马蹄与刀枪,散射的血肉。
骑队直贯而过,车队被拦腰一分为二。
在这首趟冲锋中,就有五分之一的官军卫士丧生在金属与马蹄之下。
于承业在这时刻只做了一件事:猛踢马腹向前奔逃,把所有部下和辎重都抛到后面。
——我不要死在这里!
“三界军”骑兵熟练地把阵式一分为二,从两边再次卷袭而来。这次他们放慢了速度,与官军作肉搏野战。官军卫士本来还有二千余人,对着这支约三千人的骑兵并非不可相抗,无奈兵力摊得太薄。更致命的是指挥官率先奔逃,士气完全崩溃,战斗很快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戮。
有近半的官军士兵索性抛下兵刃投降。但这支偷袭的“三界军”根本无心久留,更不打算带走任何战俘,投降者亦被一一处决,半数的粮草马车也都点燃着火焰了。
“三界军”里独有一骑,如箭矢般离群射出,倒提着一口长长的砍刀直往于承业追杀过去。
于承业回头看见了:那是个全身黑色铁甲的高壮骑士,连面目都包护在黑色中,简直有如大白天下冒出一只恶鬼。他心里更慌,加紧驱赶马儿。
奔逃一大段路后,他再次回头。
那黑骑士更接近了。
就在于承业回头之际,马儿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马鞍一阵颠簸。于承业的骑术从来就不大好,身体怎么努力也保持不了平衡,滚跌出马鞍之下。
——他妈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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