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第178章


仍然潜伏在“三界军”势力圈里的“大树堂”力量,进行了各种破坏、刺杀与策反活动。虽然没能够接近荆王父子或毛人杰等重要人物,但各地共有十多名“三界军”的中层将领遇弑。另外,“大树堂”又投下了大量金钱,成功煽动六名将领分裂自立或接受朝廷招安,在背后向“三界军”倒戈攻击。其余制造的恐怖混乱更不计其数。
但这一切活动仍然动摇不了“三界军”那股停不下来的滚滚势道。小玄王带着一支亲兵走了共一千九百里的路程,一口气把所有叛变都镇压了;同时,毛人杰率领的主力军继续向东扩张,吞下了培州及更东的波州,终于打到东面的海岸,完成东西的连横,把北面首都圈里的南藩诸王,与他们南方老家的联系完全切断了。
小玄王在平息叛乱的多场战斗里,又收编许多降兵,并顺道在后方再招募了大批新军。他带着比出发时多出一倍的兵力,重新返回主战场,与毛人杰的主力会合。五十万双眼睛把视线集中向北方。
“大树堂”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过把“三界军”的总攻击延迟了三年而已。
从荆王站在籽镇的广场上伸手遥指首都的方向开始,至今经过了十四年。
起义大军终于要进行最后的北伐了。
狄斌猛地一击掌,那声音在空荡的“养根厅”里回响。
他合十闭目,在葛元升的神坛前深深拜了三拜。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伸手取下供奉在黄金神像前的“杀草”。他拔出那两尺霜刃,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插进腰间那预先订制好的皮革刀鞘内。他兀自不愿放手,左掌仍按在刀柄上。
——三哥,保佑我。这是我为“大树堂”最后的战斗了。即使要死,也让我把敌人一起拉走……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那身白漆战甲发出了微响。
厅堂后方传来脚步声。他回头。
是带着枣七到来的于润生。
老大比三年前似乎又更苍老了。今年他才五十九岁,但衰老松弛的脸却像七十多岁的老人。狄斌虽然也已头发花白,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看来却更像是于润生的儿子。
于润生走路也很缓慢,双腿显然失去了往日的气力。狄斌不确定,是不是当年那个箭伤的影响,令老大生了好几次病的缘故。
“白豆。”于润生说时,眼睛里也没有了过去那种光芒。
——是因为对今天的危机再无把握了吗?
“老大……”
“要出发了吗?”
狄斌点点头。
“是不是老天的玩笑呢?……三十几年后,你又要上战场了……还记得那个时候吗?”于润生说着,眼睛瞧向狄斌,但又好像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遥远的过去。“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当时龙老二跟葛老三都在……现在……”
“他们还在。”狄斌拍拍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我就只剩你这个兄弟了……活着回来啊,别丢下我一个。”
狄斌听着于润生这话,心里却再没有往昔的激动,脸容平静如止水。
“在我有生的一天,不会让人把‘大树堂’的招牌拆下来。”
他就只能回答这一句。
狄斌忘不了李兰的话,还有宁小语和齐楚的话,还有五哥离开前的话。
可是,他已经不在乎老大的想法,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保住“大树堂”。“大树堂”是他们六兄弟间那份情义曾经存在的证据。猴山结义开始,他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个而战斗,为了这个而存在,不可以让人毁掉,否则他这三十四年都是白活。
于润生别过脸,走向“养根厅”最后头,拾级步上台阶,坐在那张只属于他一人的虎皮大椅上。
他伸出一只虚弱但仍然掌握巨大权威的手掌。
“狄老六,去吧。把胜利再次带回来‘大树堂’。”
黎明时分,全身披挂玄黑铁甲的黑子,和他那穿得像乞丐的父亲,在经河城的王府里做临别的拥抱。
现在黑子正是从前镰首最壮盛勇猛的年纪,堂堂的身姿比当年的“拳王”、“三眼”还要雄伟。可是不知道是遗传自罗孟族的母亲,还是受到义父的熏陶,他的脸容比镰首要温柔许多。
镰首的身体又比数年前萎缩了一些,仿佛他那太强大的精神意志,把肉体也一点一点侵蚀了。瘦如柴枝的手臂环抱着儿子,摸到的却是满布棱角的冰冷铁甲。
良久之后,黑子放开了父亲。
“爹……这些年来,我有没有一件事情令你不满意?”黑子问时,脸容十分紧张。
镰首却没有回答。
“爹……”威震大陆的小玄王,此刻竟急得有点像受责备的孩子。“我有让你失望吗?”
镰首摸摸他的头发。“……没有。得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子,是这世界给我的最大恩赐。”
黑子激动得欲上前再拥抱父亲,可是镰首止住了他。
“儿……不要再一心成为另一个我,你就只是你自己。”
“我……”黑子低着头。“想成为像爹这样的男人,这也有错吗?”
“你还记得我告诉你,二十几年前为什么要离开吗?”镰首抚摸着儿子的脸,就想起他的母亲,想起罗孟族。想起那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决斗。想起山上那巨大的神像……
“你要是真想成为像我一样的人,那也是你最必须去做的事情:寻找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黑子想起了柔儿,他再次低头瞧瞧手腕上那个铜镯。然后他直视父亲,用力地点头。
——属于我的东西……
父子俩最后两手相握。然后黑子从侍从兵手上接过战盔,默默地戴上了,再挂上那个镶了黄金镂纹的黑色铁面具。面具的额顶位置雕了个弯月记号,父亲的疤记。
镰首瞧着儿子那张温热的脸孔掩盖在冰冷的铁面之后,心里在默祷。
——这是最后的战争吧?……
黑子背着父亲踏向王府的大门,镰首凝视儿子渐小的背影。
在王府外的广场上,早有上千兵将在等待着。成列的旌旗迎风舞动,无数战马低嘶,盔甲与盔甲互相轻碰的声音。
看着眼前的兵马,黑子想起从前在首都里的日子:每次刺杀之后,他一个人回到清冷的家,烧掉染血的衣服,清理用过的兵刃,然后独自默默作饭……
如今,这许多连名字也不知道的汉子,却都甘心把性命交托在他手上。
——原来,这才是我天生要干的事情……
小玄王站在府门的台阶上,只是轻轻举起右拳示意,下面的军士马上发出热烈的喝采欢呼。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何等美妙的呼声。黑子将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众兵以仰慕的眼神,注视着这位神祇般的铁面猛将登上坐骑。
他俯身向一名侍从低语,那侍从点头,跑到众骑兵之间,取来一面“三界军”的旗帜,把旗杆交到小玄王手上。
小玄王在马上高举绿黄红三色旗帜,带领着这群狂热的战士,踏上离城出征的路途。
在经河城的大道上,无数平民抵着清早的寒冷夹道欢送。他们大都是想亲睹那副传说中的铁面具,这将成为年老时向儿孙炫耀的话题。
一个女人忽然自人丛之间奔出,直跑向小玄王的坐骑,薄衣底下那两颗丰满乳房在上下弹跳。侍卫骑兵本来想拦截她,但认出了她是谁之后,都向两旁退开了。
夏娜气喘吁吁地站在黑子的坐骑旁,吐出一阵接一阵的白气。
黑子透过无表情的面具上那两个洞孔瞧着她。
“你……要回来啊……”夏娜那张圆脸仍是如往日般红润,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肚腹。“你……要当父亲了……”
面具掩盖了黑子的表情,但他握着旗杆的手在微微颤抖。
夏娜满怀期待地凝视那张面具。
过了一阵子,黑子的话才透过铁皮传来:
“我们的孩子,会在京都里出生。”
“京畿镇守军”的营寨驻扎在首都以南八十里的八雾滨,东面借昭河的天险为防御,是迎击“三界军”的极理想地点。
但这也是“镇守军”仅有的优势。“平乱军”残部、京畿原有的守军加上首都禁卫军中挑选的精锐,总动员达十五万人,却还是跟“三界军”五十万北伐雄师有好一段差距。
“镇守军”的元帅还是起用黄漳。他在锐州大败后曾经被贬回京,可是“平乱军”三度易帅加速了败势,更突显黄漳的统合才能无可取代。当日要他这个擅长防守的将才作主动攻击,失败实在非战之罪。
第一线曙光已经从东方的云端露出,照射在“镇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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