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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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的出嫁成了乌衣巷里的又一件热闹事。
麻子婆娘最终把自己的闺女弄进了镇长家那高门大院里。在巷子里逢人便请去她家喝喜酒。说自己闺女要和镇长的少爷要成亲了。穿着光眩、舞着花手帕的婆娘风摆杨柳的招摇过市,活脱一个老鸨。易老二婆娘最看不惯那德行,说这下好了:自己让人日了,还把闺女送上门。这麻子得有两顶帽子戴了。易老二赶忙阻止婆娘,说: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你婆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多赛话。人家麻子也没得罪你。婆娘看一眼男人,再不敢开腔。低头炸瓢耳耙。
水生平常很难得见到春梅,在花夜的头天晚上,水生买了一床绣着鸳鸯的被单做贺礼送到东头麻子屋里,这主意还是乌梅娘帮他拿的。说是送钱少了拿不出手,多了也没有。送吃的人家在供销社不缺。麻子坐在桌边抽兰花烟,两娘母在里屋整理嫁妆。麻子见水生来了,赶忙热情地招呼水生坐,回头对里屋喊春梅倒茶。春梅从里屋出来,涩涩的叫了声“水生哥”。脸红红的。水生看着春梅倒水的背影,突然才发现这姑娘长得越发的水灵了,乌黑亮丽的两只小辫子搭在合身的小花袄上,成熟的腰身显露着女人的风韵。春梅见了水生有些羞涩,也许少女时的梦在见到水生的刹那间又泛起了,很多个夜晚,在梦中出现的都是这个一同长大的水生的影子。因为有乌梅,那样的幻想从来都无从表达。只有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们俩亲热。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但见到水生仍然有些紧张。就那样默然地坐着,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水生从春梅的眼睛里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结结巴巴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出了屋,麻子婆娘在里屋喊水生耍,麻子要倒酒都没能留住他。出了屋,水生心里有些难受。
春梅的出嫁办得很热闹,巷子里赶礼的人破天荒的到镇上“满园春”人民食堂坐了一回酒席。九盘九碗的最高规格和很难喝到的“太白”大曲让许多人在许多日后都还在津津乐道:说这当官的人家就是不一样。着实让麻子婆娘在街上露了一回脸,见人那眼角眉梢都是笑。
公路修到鱼泉煤场,汤溪社正式宣布解散了。乌衣码头上的船陆续地卖给了上游生意人运毛竹。空荡荡的青石条上长满了青苔。码头显得冷清而寂寞。水生成了无业游民,靠每月社里的十五元救济。无所事事的水生整日里就在镇上晃,巷子下街做小生意的人家越来越多了,炸麻花油条卖早点的,卖豆花豆浆的,开茶铺的一家挨一家。易老二炸瓢耳耙红了火,婆娘又租了个门面卖羊肉汤。一清早就听她高音喇叭的吆喝:五角一碗的羊肉汤呢,热和安逸哟。巷子里的男人总要开玩笑,说易老二天天吃羊肾补安逸了,把你弄舒服了不?婆娘一点不臊,扭着男人的耳朵说舒服不舒服你来试一盘,准让你爬着出去。
夜晚回了屋,婆娘在床上叫唤都透着股羊骚,叫得水生半宿半宿的失眠。全不顾其他屋子里人能不能听见。三四十岁的女人真到了如狼似虎的年龄。
到了冬天,下乡的青年陆续都开始返城了。死了男人的乌梅娘整天就坐在院门口纳鞋底,时不时的望望下街的巷口,水生知道,她是在盼乌梅。这丫头走了两年就来过一封信,从此再没消息。乌梅爹走后,水生常看着乌梅娘在灯下垂泪。看得水生都有些憔悴。心里暗想:这日子再不能这样下去了,这娘俩今后还指望自己呀!
除夕的夜里,乌梅娘做了一桌年夜饭,对水生说:上香吧,给你爹你叔倒碗酒,过了年咱得重新过日子。
第九章
那一年的春天来得特早,才立春,院子里的泡桐就早早的开了花,闷闷的香。巷子里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吃水上饭的男人多数在巷子里做起了小生意。从上街到下街,卖小吃的,卖百货的,开茶铺的,一家挨着一家。连刘瞎子也在街口摆了个算命抽“彩头”的摊子。一本发黄的书摆在面前,像模像样。赶场下来的农村老头老太太常要到他那里抽几张“彩头”,问问今年的运气和牲畜是否兴旺,瞎子讲得很认真,讲完了随你丢几毛钱到面前的纸盒里。瞎子的二胡拉得很好,悠悠扬扬,让清闲的茶客们很享受。
水生在盐场找了个搬运工的活,盐厂有一个大煤场,通了公路后,每天“大解放”卡车运煤的速度比木船快多了,卡车一到,卸煤工就开始忙活,卸了车,还要把煤运到熬盐的锅炉前。除此以外,还要到仓库搬盐袋上车。搬运工都准备有一条麻袋,抗盐袋的时候披在肩上,水生开始不知道,磨破了皮的双肩被汗水和盐巴一泡,那是钻了心的疼。
水生早上麻亮就出门,到巷口喝一碗易老二的羊肉汤啃几个馍,就到搬运社等活。风里雨里的走,才半年就晒得皮肤黝黑,精壮踏实了。每当水生把沾着汗味和盐味的工钱交到乌梅娘的手上,妇人都忍不住转身摸泪。水生虽然苦,但心里想着乌梅娘就不觉得苦了,感觉自己象一个男人,在撑着一个家。每当晚上一回院子,妇人总准备好热水让他好好洗脸擦身,晚饭总变着花样,熬粥蒸馍,豆渣饭,粉蒸肉。妇人在旁边看他狼吞虎咽的吃像,一脸满足的笑。这时候水生感觉特踏实。
四十边上的妇人并不见老,一头乌黑的秀发,白净的脸蛋和丰满的腰身,透露出成熟女人的温婉和淡雅。水生闲时常坐在门槛上,看着妇人那白晰的手指在鞋底上跳。偶尔侧头看一眼水生,面容中带着恬静的微笑。水生的胡茬在夏天里野草样的疯长。西屋里闷热潮湿,自从爹去后,水生平常很难回自己的屋,除了晚上睡觉。吃喝都在东头,与妇人在一起。在妇人的眼中和心中,水生早就成了她家里的一部分,像儿子又像女婿。
院子里很清净,东头易老二俩口子在巷子里忙挣钱半夜才回屋。西院头王麻子跟了春梅。春梅嫁到镇长家才七个月就生了娃。易老二婆娘私底下说这当官的人家就不一样哎,下个种成熟期也早两个月。这让麻子在巷子里很尴尬,同时也责怪自己的闺女不守身,没穿嫁衣就被人弄大了肚子。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春梅生了个闺女,这让镇长夫妇立即就感到了失望,计划生育的宣传在镇上高音喇叭里每天要广播八遍,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一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镇长家对生个丫头的失望转移到对儿媳妇的失望,虽然春梅的姿色在那个色迷的公公眼里具有极大的诱惑,但在婆婆的眼中就充满了明显的轻视和冷淡:原来是只不会生蛋的母鸡。令春梅更伤心的是自己的男人也没有一个好脸色。月子里还经常和他的那些酒肉伙计喝酒打牌,闹得家里乌烟瘴气。丫头生下来当父亲的还没抱过,更别说半夜里换屎片尿片。春梅半夜半夜的哄着闺女入睡,望着身边酣睡的男人,常常是泪流满面……
日子就像妇人手中的鞋底,在手底下慢慢溜着,一不小心就会扎着了手指。院子里妇人和水生就过着这平静而祥和的日子。立夏后的天像蒸笼罩着闷热的小镇也罩着乌衣巷狭小的院子。水生在西屋里热得睡不着,搬了凉床到院坝的葡萄架下搭铺,光着膀子躺在凉板上迷糊。半夜里口很渴,上乌梅娘屋倒水,门虚掩着,满月透过天井射进窗子,亮亮的白。
水生进了屋,妇人在里屋坐在澡盆里洗身子,水声很轻,月光里水生的眼前晃着白花花的身子,妇人的手在胸前轻轻的揉着,水生闭上眼,转身想退出门外,走到门边,只听得身后轻轻唤:帮婶把毛巾拿过来。水生停下,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又好象在梦里,又听得妇人唤。水生只得拿了毛巾往里走,心慌意乱,扭过头不敢看妇人。妇人不作声,从澡盆里站起来,水珠落盆的声音让水生紧张得冒汗,心尖都在颤抖。妇人拉着水生的手,往床边走,月光里水生的眼睛里只亮亮的白。妇人躺到床上,象一截刚剥了皮的白藕,脆生生滑腻腻让水生不敢睁眼。妇人开了口:“看吧!婶让你看。”手摸着他赤裸的胸脯,象蛇一样的滑着,水生的心鼓涨得要爆裂,院子里桐树上蝉鸣的叫声十分躁耳,满月儿没入云里,屋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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