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唯我》第54章


你的睡颜,一边提心吊胆不敢入眠。你喜欢红色,我便总是身着红衣,时间一长我都忘了是你喜欢红色还是我喜欢红色,将你喜好变成我了的喜好。你武艺高强,行走江湖,征战沙场从来不用佩戴任何兵器,可我还是满心欢喜的花了三十日亲自铸剑,剑鞘的图腾和红宝石,包括剑穗全都是我亲力亲为专为你所造,可你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拒绝了我,我的心都冷了。我恼你不识君臣之礼,总是让我追随你的背影,其实,到如今才知是我喜欢追随在你身后,我已经习惯了在你回头的时候,能第一眼就看到你惊鸿的侧颜,然后在你发现我的时候,惊讶之外会对我莞尔一笑,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仿佛已经控制不住,即使努力压抑,堆积了几日溢满眼眶的热泪狂涌而出,哭腔泄出,却带着怨气咬牙道,“你给的一切就算是□□我都甘之如饴,而我要给的你从来都不屑一顾,让我焦躁不安,让我心灰意冷,让我发狂,我被自己的欲念冲昏了头,去怀疑你,否定你,到最后竟然逼死了你···”
轩辕黎的身体无力的瘫软下滑,连抱住怀里的人的力气都没有,心口的痛也不知道是旧患还是心绪所致,五脏六腑皆如刀绞,痛得连呼吸都极为艰难,脑中混混沌沌,已不知身在何方,倒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声音被呼吸不至倒抽之气压制得无法发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流血绝不流泪,而他流过血,一直忍耐至今的泪也终于流了。小夏子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如此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呼风唤雨的位及人上的至尊,心中不忍,又似犹豫,斟酌一番后才僭越主动将他从冰冷的地面抱起,拭去他满面的湿润,扶起半身让他靠臂弯里极力安抚,“皇上,小夏子懂了,黎安王也会懂的···”
谁道帝王无情?是人,便会有情,有心,便会生爱,而他们不同常人有悖伦常的情爱更将不经意的惊慌失措掩藏得很好。他们两人,一个爱得太卑微,一个爱得太冷静,谁都忘了对方内心深藏的小心翼翼。
也忘了去深究舆论背后扮演的角色,一个君主,一个功臣,臣与君本就只是驱使摒弃之物,功臣,更是于君是罪,从他们的身份定义开始,就注定了无法再携手向前。
轩辕黎将头埋在一心认为的“白子夜”怀里,不停歇悲泣,仿佛已经神志不清,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哥哥···别···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离开我···萧离走了,你也走了,你活过来,朕命令你,活···”
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在无理要求。
声音似风一般逐渐消散。轩辕黎忧思过度逐渐陷入恍惚,在昏迷之前似幻似真呢喃了一句,“你走···把我的命也带走了···”
身居高位的无奈就是即使有再大的事都不能颜色有异,朝阳依旧升起,帝位依旧屹立不动,他还是那个大祁的皇帝,天下之主,只是身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小夏子依旧伺候在侧,轩辕黎却觉得他练习多时的笑容却不似那晚像他,怀疑自己是思念成疾,加上烛火昏暗错觉罢了,又一度认为自己是真的做了个梦,因为他感觉到模糊之中,似乎有那熟悉的气味包裹,被搂在怀中,低吟浅唱他没听过的乐曲,额头被亲吻,头顶也被宠溺的摸了摸,那种感觉,就像真的是他,而这样的行为,普天之下,只有他敢做。遂后又自嘲,他还会到他的梦中见他吗?他又有何颜面与他梦中相见?
把小夏子唤到跟前,想要问问那晚真伪,思来想去,终究没法开口,便让他再笑了一次,小夏子遵命,尽管再努力,也终究没法一模一样,轩辕黎却心性已改,不再发火,心平气和道,“朕只有你了,你不像也没关系。”
小夏子如释重负,霎时,轩辕黎冷声道,“就因为你不是他,朕怕做糊涂事,必须区分你们。”
轩辕黎将茶杯猛然砸碎,拿着一片碎片,逼近小夏子惶恐的脸,拉着他欲将躲避的身体,轻言细语道,“不怕,你往后会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朕会对你好,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不要用这张脸折磨朕。”
这世上只有一个白子夜,他的容颜在他心中不可冒犯,怎能容忍他人拥有相同之物?
“皇上···不要···”
小夏子陡然色变,摇头哭喊哀求,瑟瑟发抖,轩辕黎恍若未闻,对着小夏子的脸从额头至左脸半中用力划过,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承阳殿内,经久不散。
不久之后,轩辕黎微服巡查边境,发现边境之民都在拜祭一个身穿甲胄的男人雕塑,有木雕,有泥塑,上前打探惊异得知,竟然是白子夜。原来白子夜征战之时就威名远播,不仅平乱勇猛,所向披靡,对边境之民更是关爱有加,打仗打得再艰难,他也不会以任何理由骚扰百姓,被大家广为推崇,给他建庙拜祭供奉,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能如白将军一样坦坦荡荡,英勇无敌。
轩辕黎醍醐灌顶,回宫之后便以缅怀白子夜,祭奠他生前为大祁所做贡献为由给白子夜建宗造庙,只有他知道自己只是私心,为了忏悔当日的愚蠢,或为了慰藉他无处安放的爱。
三年后。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一宗庙门口驻足着身穿黑貂裘,红锦绣袍,面容美奂的男子,冷峻的脸庞,双眸却丝丝悲凉。
“父皇,这宗庙里的人是谁的呀?和父皇寝宫内的画像之人好像,父皇盯着瞧好久了。”
轩辕睿稚嫩的声音在轩辕黎身旁下方响起,低头看去,一脸天真的童颜睁着漆黑双眸诚心发问,柔软的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襬。
轩辕黎慈祥一笑,望着白子夜的金身雕塑双眼迷离,温声道,“他是朕的天命,也是随时都能取了朕的性命之人。”他想着对方是小孩子,就随心而答。
轩辕睿懵懂,理解不来何为天命,只知道那人胆敢取他父皇之命,年纪虽小也知道了天威不可冒犯,便问,“父皇是不是皇上吗?他敢伤害父皇?不怕杀头吗?”
小孩子童言无忌,虽是无心,但也触动了轩辕黎那根弦,那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提及的伤,笑容顿时隐没,小夏子大惊,赶紧上前把小皇子抱走,“殿下,到了读书的时候了,奴才带你去太学院吧。”
小夏子眼疾手快,察言观色把旁人全部遣退,“外面天寒,奴才就带殿下回去了,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一时间伺候的侍从宫女全部散净,而就在这时,轩辕黎转眼一瞥,在不远处的红梅林中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疑惑之下悄然走近,捕捉到那抹红影,看身形颀长,身裹毫无点缀的红衣,红得纯粹艳丽,手持红伞,倒有些无惧旁人的随心所欲,黑发如墨,披散及腰,不知是男是女,正想喝声质问,这是专门为白子夜所建梅林,什么人敢公然闯入?但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红伞转动,红衣人微微侧身,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刹那,沉寂已久的心湖开始泛起涟漪,轩辕黎刚想斥喝的声音烟消云散,心头猛然巨震,又如被撕裂一般剧痛袭来,仿佛丧失了所有感知,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看到自己略微一惊,随即莞尔一笑便转身离开的惊世美颜。
那一眉一眼,不正是他深深刻在心里,念念不忘,即使闭着眼也能勾勒出的轮廓吗?怎么会?
“夜哥哥!夜哥哥是你吗?夜哥哥?”轩辕黎受了太大刺激,半晌才回过神来,穿梭于梅林仓皇失措,高声呐喊,可他寻了数遍,都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抹红影,他开始产生质疑,难道自己看到的只是一缕烟魂,才能身处红梅之中目睹他身裹红装,笑颜妖娆如魅,美得令人窒息的惊世之颜,即便真是鬼魅,勾魂摄魄也甘愿为之。
怅然若失的跪坐在地,望着不知方向的某点,眼眸失色,凄美一笑,“哥哥···这才是你的巅峰美颜···可是你知晓阿黎心中所念,显灵相见了?”
他再一次哀声哽咽道,“···子夜,子夜,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哥哥···阿黎错了···请你再出来见阿黎一面吧···夜哥哥,我好想你···”
任凭轩辕黎再如何虔诚祈求,掩面痛哭,回应他的只有簌簌寒风,和飘零的白雪,若他还在,定会大步靠近,站在他面前嘲笑他哭得及丑,浪费了姣好皮囊,可是,他不会回来了。
大雪铺天盖地而来,红梅覆上洁白再无颜色,轩辕黎面前的纯洁却被滴滴鲜红绘制了另一幅红梅,妖冶又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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