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花》第113章


他的军士吧。
他叹气,又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办法,但又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穿起自己的铠甲,拿起剑,像个悲壮的小兵一样又向城外赶去。
不是很费劲他就找到了他们的所在。全城的人几乎都在那里了。摇摇站在最高的地方,对面一个神情诡异的巫师正抓着她的手,把明亮的匕首伸向她。
“不要!”陆议崩溃地喊,但好象还是晚了。
巫师用匕首在摇摇掌心划了一刀,掌心里流出的血便滴入面前盛着清水的碗。
“好了,龙神接受了你的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龙神庇佑的人了。”巫师对摇摇说。
“只是如此而已吗?”陆议不可置信地念道。
摇摇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但一转眼她又好象明白了什么,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
二 摇摇(八)
那一场雨最终还是没有随着祭奠龙神而下下来。
但是城里也再没有一个居民因为饥饿而死去。
因为陆议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私自开仓赈灾了。
那是在祭完龙神后的第三天,天气仍然日复一日地干旱炎热,摇摇手上的伤口有些溃烂发炎。陆议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把手伸进泥泞浑浊的湖水里洗了又洗,咬着牙忍住钻心的疼。
陆议一惊,马上制止住她这种徒劳无用的行为。他把她带回都尉府,用自己滤清的水烧开又放凉了给她洗伤口,再用药和纱布给她细细包好。然后他又拿自己仅存的一点粮食给摇摇吃,摇摇没说话,迫不及待而毫无仪态地大口吃起来。
等到她满脸狼籍地抬起头来,看见陆议正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有些怜惜,但更多的是犹豫。
“陆议,”她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议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也没什么。”
“想什么就说出来嘛。”摇摇有些不满,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难对付。明明是在想心事,又偏偏不肯说出来。
“我在想啊,”陆议终于轻轻说道,“该不该开仓赈灾。”
“开仓赈灾是什么?”
“开仓赈灾就是……把官府的粮食拿来给灾民吃。”
“官府里有粮食?”摇摇好象看到天上掉馅饼一样激动。
“当然有,”陆议奇怪地看着她,“官府里有很多粮食。”
“那为什么不拿出来?”
陆议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摇摇说,“是不是你没有钥匙?我帮你想办法。”
“不是这个原因。”陆议忍不住笑起来。
陆议从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样的锁能真正阻挡一个人。往往锁住人、锁住人心的,不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铁锁,而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纸纸的文书命令,一个个穿着官服,坐在更加宽敞、更加明亮的官府里的老爷们。
可是摇摇却大声嚷起来:“那还等什么?官府里有粮食,我们需要粮食,你又有钥匙。我们还等什么?”
陆议听着这无知得近似荒唐的话,心里却突然亮起来。
是啊,官府里有粮食,灾民需要粮食,他又有钥匙。
那么,还等什么呢?
第二天他就把官仓打开来赈灾。消息传播出去,一开始还并没有几个人相信。等了一上午,只有几个实在忍不住饥饿心里念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灾民来领了粥。
可是随着他们带着饱满的胃走上街头,用洪亮而兴奋地声音告诉大家这一切是真的之后,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陆议欣慰地看着他的百姓们坐在都尉府外面的校场上,捧着碗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吞下久违了的粮食。摇摇穿行其中,将粥一碗一碗地送到他们面前去。她不时就回过头来看着陆议,笑得弯弯的眼中全是明亮的近似崇拜的光。
人们吃饱了,放下了碗,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到家中。可当他们迈开步子的时候,又觉得好象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吃饱了,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官府里的粮食足够他们撑到下一场雨来临,那么,还有什么没有做呢?
终于有一个人想起来了。他回过身,走到陆议面前,然后庄重地、虔诚地、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两个人、三个人……所有人。
校场上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人。
“起来罢,起来……”陆议的声音有些哽咽。
没有人站起来。
“其实这也是我的错,”陆议说,“如果那个时候,劝你们平时农桑、家留余粮能够坚决一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我那时只是觉得你们太难劝,所以没有继续……”
“都尉大人,”有个百姓忍不住哭着喊道,“我们以后会听你的话。”
从那天开始,他们称陆议为“都尉大人”。
二 摇摇(九)
等到青绿色的秧苗铺满田野,等到每个百姓都学会喊着号子在校场上走一回军阵的时候,那个叫做淳于式的大胡子老男人突然不期而至。
他是带着一脸的阴沉走入都尉府的。他直接坐在陆议的位置上,手按着陆议的官印,一张嘴开始不闲着地数落陆议。
他一直就很凶,然而仿佛从未像今天这样凶过。他将陆议从头数落到脚,又从脚数落到头。他说陆议将百姓编制入伍是扰民,私自开仓赈灾是与民勾结,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扰民又与民勾结,这个问题他显然不曾想过。他也并不打算去想,他要做的只是数落而已。
陆议安静地听着他的数落,脸色平静得如同面对一面空墙。
不是不委屈,不是不难过?;可是再委屈再难过的事情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又能算什么。命运于他是深不可测的泥沼,但他始终相信,只要顽强地萌芽生长,总会有一天能抬头看见天空的颜色。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不无庆幸地想到,幸亏摇摇不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摇摇?他突然清醒过来。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窗外有对黑黑的眼睛一闪而过。
他立即打断了大胡子老男人凶神恶煞的口沫横飞,尽量诚恳而不失礼数地说:“趁还来得及,请大人赶紧从后门离开。”
淳于式愕然了三秒,然后以更大的怒火开始数落。他说他身为堂堂会稽太守怎么能从后门离开,他说陆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说陆议你是不是想——
“砰”地一声,都尉府的门被踹开了。
潮水般涌入的是蒙了面执着火杖背着刀刃的人,为手那一人身形瘦小,一双黑得不像话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淳于式。
“抓起来!”那双黑眼睛清清亮亮地喊道。
“你们这些刁民,要造反?”淳于式怒吼道。
“这里哪有民?这里都是匪!”
一听到“匪”这个字,淳于式立马站不住了。他腿如筛糠般,颤颤巍巍却丝毫不影响速度地从陆议的座位上爬下来,颤颤巍巍地奔向后门。跟随身后的是呼拉拉一大群蒙面人,场面甚是热闹。
“摇摇,你要做什么?”陆议一把拉过为首那人,又惊又急地问。
“我不是摇摇,”黑眼睛清清亮亮地抗议,“我现在是,女匪首!”
“别胡闹……”
“再废话,连你一块抓起来。”
陆议并没有接受这种恐吓,他打算继续废话。可是当他才说了不到三个字,身边骤然被人群围住。
“关起来!”摇摇趾高气昂地命令。
陆议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天底下最舒服但又最无奈的囚犯:他被带到城里最高的楼顶,那里桌上摆着好菜,杯里盛着酒。周围的蒙面人沉默地拦住他的去路,并不时发出不怀好意的吃吃的笑。他认出当中几个是他的军士,可随他用尽了一个都尉应有的威严去命令他们,他们只是坚持着说:
“我们是匪,至少现在是。”
那一夜陆议只好坐在他风景宜人的牢房里,在匪们的伴随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并看着满城灯火长蛇似地游走。不用很艰难地去分辨,他总是能看见淳于式狼狈地奔走于那条长蛇之前。他越跑越慢,但无论他跑得多慢,那些火把总是刻意地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游走,并发出令人畏惧的呼啸声。他们明明跑快几步就能抓住他,但又刻意地不去抓住。
摇摇做了一晚上猫,而淳于式做了一晚上老鼠。
月亮爬到半空中又落下去,夜莺唱哑了喉咙又回去睡觉。天将明的时候,逃了一晚上的淳于式终于崩溃,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抓住我吧,求求你们,我不逃了,把我抓了吧……”
可是火把突然隐去了。整个县城的人好象一下子全部失踪了。淳于式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一下子空荡荡的泛着晨光的街道,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这座对他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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