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医》第15章


阁中还有一个不足两岁的孩童,正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玩手中的孔明锁。地上铺着柔软雪白的长毛毯,小童乖巧又安静,手中孔明锁被拨得咔咔作响。当把最后一块那木条归位,小童终于抬起头来。
端是一副冰雕雪琢的好模样,幼崽痴肥未褪,小脸圆软可爱。小家伙儿抬头看了一圈,找不到旁人,只好任命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朝阮灵奚走去。
阮灵奚歪了歪头,一双桃花眼微醺,见儿子跟个小鸭子似的晃晃悠悠朝他走来,忍不住乐了。时至今日他还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小东西竟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
那天险啊,想来还是他阮灵奚命大,竟硬生生撑了一口气没断。秋月白把孩子从他肚子里抱出来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幸而,孩子无恙。
后来半年里,阮灵奚没清醒过,他的意识像是沉在泥沼中一样,浑浑噩噩昏睡着。偶尔醒来,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隐约记得身边一直有一个男人守着他。那男人日渐憔悴,胡须凌乱,眼里的神色,他至今不愿再回想。有时候身边还有个又小又软的孩子,不是在爬来爬去,就是咿咿呀呀的像是再跟谁说话。
吵得很,那时候阮灵奚如此想,他想睡,这念头一起,就听见那咿咿呀呀的奶音和男人的呼唤,让他心乱如麻。这样的情况直到半年后才渐渐好转,阮灵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脑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糊涂,一年后已经能下床走动,抱着儿子去院子里晒太阳了。
似乎一切皆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阮灵奚如愿以偿换得与萧洄从此长相厮守,更有膝下一子,圆满无憾。
但问题却出在了别的地方。
阮灵奚经此一劫到底是伤了元气,落下了一身病痛,常有腹痛之症,但凡遇上阴天落雨,刀口更是痛痒难耐。因为体质不如从前,故而伤寒发热,缠绵病榻的日子也多。阮灵奚不觉得如何,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这点小病小痛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萧洄不这么想,他见不得阮灵奚有半分不适。自然就将阮灵奚管的死死的,衣衫要厚实,饮食要精细,作息要规律,至于酒这种东西,一滴都不要沾。
阮灵奚不说嗜酒如命,可从前到底也是饮惯了的,谷里有个酒窖,里面全是这么些年来收集的美酒佳酿,说封就被封了,实在痛心。
今日趁着萧洄不在,阮灵奚抱着儿子出谷偷两口酒喝,心里颇美。
“爹、爹爹……”小家伙儿摇摇晃晃走到阮灵奚身边,一不小心左脚绊住右脚,眼瞅着要摔趴。
阮灵奚伸手一捞,将儿子拎起放在怀里,捏了捏软软的包子脸:“错错。”
萧错小朋友把脑袋往爹爹怀里扎,肉乎乎的小手环住爹爹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爹爹。”
阮灵奚揉了揉怀里的小团子,问道:“错错饿了?”
错错歪了歪小脑袋,盯着爹爹的胸口,点了点头:“错错饿了。”
阮灵奚眯起一双桃花眼,伸手挑开自己的衣领。错错扑上去含住阮灵奚身前的乳首……
良久,错错茫然的抬起头来。
“噗……哈哈哈哈哈……”阮灵奚忍不住笑得打跌,伸手捏住错错的嘴巴,粉嘟嘟的小嘴被捏得扁扁的,更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鸭子了。错错自幼是喝乳母奶水长大的,阮灵奚自然不能亲自喂儿子,不过是逗小家伙儿玩罢了。
错错终于从爹爹的笑声里明白了什么,长长的睫毛一颤,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
阮灵奚赶紧松手亲了亲儿子的额头:“错错乖,不哭不哭,爹爹让人去给你煮鱼羹。”
吩咐罢,不多时就有人将鱼肉羹送了上来,阮灵奚仔细吹凉了肉羹喂错错,待儿子吃饱,他才起身将斗篷披好,将错错往怀里一裹,悠悠然出门,道:“走,接你爹回家去。”
开云峰上。
落叶满地,残枝枯荷,正式一场大战的结束时。
重澜脚边是断开的银鞭,束发的玉簪碎去,一头长发被风吹乱,他面色惨白,唇角确带着戏谑的笑:“本座输了。”
萧洄负剑与身后,冷冷不言。
重澜咽下一口血,苦笑道:“他还活着吗?”
萧洄本不想理会,但见他神情萧瑟,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重澜伸手将乱发拂开,扬声道:“活着就好,替我转告他,城主夫人的位置本座还替他留着,哪天在你这受委屈了,随时来找我就是。”
萧洄眸色一沉,手中逐雪剑再现出杀意,眼看就要破空而出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朗笑。
“城主一片好意,在下怕是要辜负了。”
阮灵奚轻功向来不错,从远处踏叶而来,翩然若仙。萧洄身上杀气顿散,一双眼睛里瞬间满是柔情。
“爹!”错错兴奋地朝萧洄张开小胳膊。
萧洄从阮灵奚怀里将儿子接过去,略有几分责备道:“今天风大,你出谷做什么?”
阮灵奚抬头看了眼这艳阳天,实在不知道哪来的风大。他刚抬起头,下巴一紧,竟被萧洄伸手捏住,紧接着便是凑近而来的一张俊颜。
“啧……”阮灵奚本想劝萧洄悠着点,有外人看着呢。却见萧洄脸色一沉,斥责道:“你饮酒了。”
阮灵奚轻咳几声,心虚道:“今天风太大,小饮几杯,暖暖身子而已。”为了转移话题,他赶紧扭头看向重澜,招呼道:“音和啊,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重澜笑了笑:“灵奚,幸好你还活着,不然本座今后抚琴给谁听?”
“城主若今后还想抚琴,就不要招惹我家这位,他脾气不好,剑术却好得不行,若是伤了城主,我少不得心里会过意不去。”阮灵奚虽眼底带笑,语气里却是警告。
重澜摸了摸下巴,不以为意:“灵奚,我瞧你同他过得并不十分痛快,你这般性子,莫不是真要在谷中窝缩一辈子?同我走,天高海阔,随你逍遥。”
阮灵奚大笑,笑得弯腰抚胸口,他刚要开口说什么,颈上一凉,竟被一旁的萧洄伸手点了哑穴。
“啰嗦。”萧洄不想听两人再此叙旧,看都不看重澜一眼,拉住阮灵奚就此离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阮灵奚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他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道:“你若不拉我走,我本想当着他的面唤你一声夫君的。”
萧洄脚步一顿,直接将人按在身侧的树干上,低头索了个深吻。
错错乖乖坐在萧洄怀里,习以为常地吃手手。
阮灵奚唇齿间的桃花香被搜刮干净,喘息着将额头抵在萧洄肩头。
“你想叫夫君,在哪里叫不行,何必当着他的面。”萧洄语气冷硬。
阮灵奚笑着道:“还醋着呢?我看他伤的不轻,不过是碍着面子,没好意思吐血罢了,那内伤够他养个一年半载了,还不够你消气?”
萧洄不说话。
阮灵奚只得哄道:“如何才能让你消气?”
萧洄看了他一眼:“叫夫君。”
“夫、唔……”
萧洄一把捂住阮灵奚的嘴,认真道:“留着,晚上叫。”
阮灵奚桃花眼一弯,盛满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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