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贫僧大喜》第83章


那人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紧挨着睡着的两人,低叹一声,抬手为他们盖好了被子,便转身出门。临走时,瞧见榻上坐着的小猫,伸手在它头顶拍了拍,并未说话。
醒来之后,尹修依旧常常喝得烂醉。只是不再避开顾连卿,有时喝得头晕脑胀不辨东西,倒头便挨在顾连卿身边睡了。
那日尚且清醒之时,铭生推门进来,看着他颓唐的模样直摇头叹息。尹修放下酒壶,整了整衣裳,道:“旧疾犯了。”
铭生却呛道:“想喝便喝,哪来这样多的借口。”
尹修不再接话。铭生清清嗓子,道:“今日午时,来我房中一趟。”
“是。”
为防午时醉过了头,尹修便没有饮酒。抱着小猫在阶前晒太阳,不时抬头看看时辰。半个上午,不知抬头看了多少回日头,看得眼都花了。尽管师父说的轻巧,不过是叫他过去一趟,可心底却总有些不□□生,仿佛有什么事正要发生。
午时,尹修敲响了铭生的房门,大门便无风自开。尹修早已习惯,抬脚踏进房中,回身将门关好。
“师父。”尹修唤了一声,铭生今日没再打坐,而是坐在一旁太师椅上。手边桌上摆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
他指了指那瓷碗,对尹修道:“前几日寻来的方子,能治你的旧疾,趁热喝了。”
尹修心头有些发凉,却不知为何,上前端起那碗,只见黑乎乎的一碗,又抬头看了铭生一眼。铭生反笑他:“怎的?怕这有毒?要不为师为你试毒?”
“不了。”尹修将碗凑近嘴边,一阵腥气扑鼻而来,抬眼间铭生仍是一脸笑意。便不再多想,仰头将一碗腥气的汤汁全数饮下。那药闻着腥,喝下去后唇齿间腥味更浓。铭生见他眉头深锁,笑着递了一块蜜饯,“滋味不好吧?”
“师父,这究竟是什么方子?怎的这样大的腥味?”尹修吃了蜜饯,终于缓和不少,一开口却打了个哈欠,困意瞬间席卷而来。
等尹修意识到不对劲时,浑身已无半分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师父……”
铭生自太师椅上起身,又坐回蒲团上。尹修伏在地上,分明看见原本年轻俊雅的师父在渐渐衰老。先是眼角出现皱纹,而后鬓发变得斑白,终于,他变成了老人家鹤发鸡皮的模样。
“方才给你喝的,是我自古籍中看来的方子。”铭生一开口,连声音都变得苍老,“本身没什么稀奇,只是用了一味药引,便是我的心头血。”
尹修徒然睁大了眼,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为师的确贪生,但最近忽觉活着竟没了多大意思。我今年一百二十四岁,在镇国寺守了百年,已然够了。这摊子,今日我便交与你了。饮了我的心头血,你便与我无异。”他说的颇有些语重心长,“尚远,长生这东西,并不如看着那样绝妙。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去了,自个儿却仍然活着,这滋味,还需自己品味。”铭生的声音越发显得苍老,“不用觉着亏欠于我,为师不过是在想活之时活,想死之时死。说起来,世间如我这样潇洒的,恐也没有第二个了。”
失去意识前,尹修看见铭生在对自己笑,往常见到的师父总会嫌这嫌那,倒是从未这样和蔼地笑过。
☆、 私事
“尚远; 长生这东西,并不如看着那样绝妙。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去了; 自个儿却仍然活着,这滋味; 还需自己品味。”
可铭生却忘了; 得到长生的尹修何尝不是如此; 更何况头一个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死去。
圆达说,住持走的那日; 静静地坐在蒲团上,十分安详。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整日木着一张脸的圆达; 说起此事时; 却红了眼角。话一说完; 便与尹修告辞了。
尹修的旧疾果真未再犯过。
铭生的牌位进宗祠的同一日; 尹修接过了代表国师之位的诏书。他在镇国寺已待了十二年; 所有铭生能教给他的全都教过; 自然包括怎样做一个国师。
圆静十七岁了; 许是幼时过得凄苦; 长得便比同龄人慢些,仍是个瘦弱少年的模样。自打进了镇国寺,已有五年,尹修却从未主动来寻他。起初他不愿亏欠旁人,倒是去寻过尹修几回,想着将这份恩情早早还完; 可惜未能如愿。久而久之,便不再去了。
谁知尹修继位半年后,竟不知怎的记起了他来。
本以为尹修是有事要问他,哪里料到,等着他的竟是那样的结果。
那日发生了何事,他人并不知情。只知那之后圆静便被住持收为弟子,并将其定为自己的继位者。
因此,寺中其他弟子对圆静的态度也恭敬不少。可圆静本人却并不稀罕这个身份,他不止一次的跑去尹修那里大闹,无一不是被尹修打出门外。接二连三后,他怒骂尹修为妖僧,且自此再未改口。
再观尹修,抱着猫将院门一摔,任他怎样骂也不作反应。
众人皆道尹修变了,缺了许多活人该有的气息,似乎世间之事已不能再让他为之悲喜。颜洛便是最先发现的那个,但却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月来与他闲聊,小坐片刻。
变了之后的尹修令人捉摸不透,便没人敢为圆静之事来过问尹修,只除了顾连昭。
大皇子百日时,顾连昭便抱着孩子来给尹修看。面对孩子时,尹修的表情才略微柔和了些。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顾连昭将孩子放入尹修怀中,看他有些慌乱地抱住,笑道:“还未取名,不如二师兄来取一个?”
尹修果真认真思索许久,才道:“曦字如何?”
顾连昭听后,忽的大笑,尹修不明就里,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好?”
“非也非也,是太好了!二师兄可知,我名中的昭字作何解?”
尹修摇头。
“兄长说,昭者,晨曦也。他为我取名为昭,便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以顾连昭的身份活着,光明正大。”
此处既提起了顾连卿,顾连昭便道:“兄长还未见过曦儿,我这便带他过去。”孩子的名字似乎也这样定下了。
正要伸手去接孩子,尹修却闪身避开,“不可。他身上鬼气重,这孩子怕是受不了。”看顾连昭一脸失望之色,他又道:“等孩子长大些吧。”
顾连昭却摇头,“等孩子长大了,能记事了,那便更是见不得了。”
“为何?”
“兄长的存在,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他……毕竟是世人眼中的异数。”接过孩子,顾连昭一边逗弄着,一边问起另一事:“来时听见师侄们说什么圆静又在闹了,圆静不是二师兄的徒弟吗?连名字都入了国师一脉,有何可闹的?”
尹修抱起腿边的小猫,摸着那一身顺滑的皮毛,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钻研了个禁术,不知有用与否,在他身上试试罢了。”
他说的轻松,顾连昭却听得心中一惊:“禁术?”
尹修抬头,面上似有一丝笑容,“瞧你吓的,禁术也不全是害人的。我用在他身上的,只会叫他停止生长,永远留在十七岁的模样。我活一日,他便活一日,等我死了,禁术自然解除,到时他便能如常人那般生老病死,这可是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师父自作主张助你长生,这可是你想要的?”顾连昭忽然这样问。
尹修的面色不悦,道:“我可并未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别人长生。这天下,能有几个师父?”他转而问道:“长生之事,你又如何得知?”
顾连昭一怔,“二师兄,你可曾好好看过自个儿这张脸?你如今年岁几何?再看你这张脸,又该是多大年纪?师父去后,你渐渐变为了如今的模样,旁人也许没察觉,却是瞒不过我的。”
“时辰不早了……”尹修听后,又要下逐客令,却被顾连昭笑着打断,“二师兄,你每回生气了便要赶我走,今日能否看在曦儿的份上,容我多待片刻?”说罢,还将曦儿举起在尹修面前。小小的婴儿不懂自个儿的处境,“咿呀——”叫了几声。
尹修却没再赶人。“还有何事?”
“还有一样私事。”
“你何时来寻我是为的公事?”
顾连昭吃瘪,挠了挠额角,又一本正经道:“我登基三年有余,朝中大臣们近来开始盯着后位不放,催我赶紧立后。”
“嗯,这确是私事。那你想如何?”
“我想,拖着。”
“拖到何时?”
这似乎又是一个令人苦恼的问题,顾连昭思索许久,无奈道:“至少等他长大吧,等他心性定下了,懂事了,再叫他来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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