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飞 从伦敦到北京,30000公里的热血之旅!》第22章


伊拉克有句谚语:“湿透了的人不怕雨。”但风却是一个更大的难题,上帝撕开天幕,把他的大电扇开到最高档,龇牙咧嘴的西北风呼呼地转动着农场上的大风车。我骑行的每一米路都像是从马路上硬生生地挤出来的,就像从一个干瘪的柠檬上再挤出最后几滴汁水。
大雨倾盆而下,在路边的一家小餐厅里,我一边听雨水不断打在金属铁皮顶上,一边在一张香蕉叶上吃着我的咖喱米饭。在戈维尔伯蒂,人们光着脚踩着飞溅的水花,淌过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水塘。雨还在不断下,我从阿南达旅社出来,到外面探探路,买点儿明天的早餐,再理一下头发。晚上出门吃饭的时候明明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可回到旅社时,又变成了瓢泼大雨。这雨似乎会永远这么继续下去,我新剃的脑袋很光滑,像一粒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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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汪汪的马杜赖(Madurai)街道上满是等待好运的机会主义者。人们殷勤地过来和我打招呼,欢迎我来到他们的国家,问我从哪个国家远道而来,一切是否顺利。一大堆寒暄之后,我才明白他们是想问我要不要坐三轮,要不要大麻或兑换货币。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激发了我玩世不恭的态度,让我对所有自然而然的邂逅都竖起了屏障。
去吃早餐的路上,我买了一份《印度报》。在“龙卷风势头减弱”的大标题下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席卷泰米尔纳德南部的强低气压继续减弱为低气压并控制喀拉拉南部及周边地区,周四下午五点半钟靠近阿勒皮(Aleppey)地区。暴风雨损毁了杜蒂戈林(Tuticorin)的大片稻田、香蕉园、渔船和房屋。南部地区将持续经历大风降雨天气。
这座城市好比一个敞开的大集市,在这里你可以买到任何东西,从压缩机到新西服,应有尽有。我在一家开着空调的商店里流着口水瞎逛,货架上堆满了牛奶、咖啡豆、巧克力和巧克力威化饼干、玉米片、餐后酒、酥饼、花生酱、香皂、洗发水和除臭剂,还有你在欧洲以外很少能见到的一些好吃的东西,无不贵得惊人。我拿了两块花生巧克力,撞上一个狡猾的乞丐,他巧妙地拨动了我的同情心,我给了他一个卢比。
一群一群的乞丐在辉煌的米娜克西神庙(Shri Meenakshi)庙宇周围“巡逻”,就像一个个移动捐款箱。大象睁着一双温和多情的深棕色眼睛,下垂的皮肤打着厚厚的皱褶,从后面看,就好像穿着一条宽肥的大裤子。你把一枚硬币搁在它长鼻子末端,它就会用长鼻子轻拍你的头,好像教皇在赐福。我光脚淌过积着洪水的庙宇内部,感叹米娜克西神庙与阿姆利则那座静谧而低调的金庙很难相比,它甚至看起来有点儿俗气。50米高的大门上,从头到脚布满了五颜六色的雕刻画和挥舞着无数手臂、袒露着大肚子的众神小雕塑,远远高于周边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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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印拜陀(Coimbatore)让我想起了艾哈迈达巴德,这座城市规模庞大,污染严重,而且到处都有交通灯。我询问两个警察,这条路是否通向乌塔卡蒙德(Ooty),他俩一脸茫然。
“乌塔卡蒙德?这条路通往乌塔卡蒙德吗?”完整的地名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简略的叫法,就连路牌上也大多写着“乌塔卡蒙德”。
“Trichy?”一个人问。
“不是,乌塔卡蒙德!Ooty!”我开始变得沮丧起来,“O…O…T…Y!”
他的伙伴决定出手相助。“您去哪儿?”他问。
我放弃了,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向印度警察问路了。
过了梅图巴莱亚姆(Mettuppalaiyam),道路逐渐回到山里,肆无忌惮的热带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我换到了低速档上。山上的小站是为印度的英国统治者设立的,好让他们在灼热的平原上能有个避暑的阴凉地,这样的炎热在四五月就更无法忍受了。每年,德里和加尔各答的市政府都会搬迁到西姆拉(Shimla),而在殖民地时期,马德里政府就会迁往乌塔卡蒙德。
当然,我来这些山林并不是为了避暑,而是想要享受登山带给我的挑战和山顶的风景(在登上喀喇昆仑高速公路大干一场之前来点儿小小的预热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注意!山路从这里开始!”一条警告很不吉祥出现在眼前。
“速度仅有两字,死亡也是!”这是另外一个标语,对于我们这种会拼写的人,真是有点儿多此一举。
在我的右边,瀑布沿着高耸入云的崖壁奔流而下,左边则是万丈深渊和汩汩的水声。我被浓浓的热带绿意重重包围,青草、鲜花、灌木丛和树林你争我夺,共享同一片土地与阳光。几只猴子坐在路边的矮墙上,细细地打量着我。
有一次,我停在路边的小摊上休息,喝几口矿泉水,吃上两个香蕉,同时欣赏着山谷的另一边雄奇壮观的瀑布。我向几只猴子扔了几块香蕉皮,想趁机拍几张照,但这些小淘气上蹿下跳,根本停不下来。
四轮驱动的塔塔和马恒达车紧贴着窄窄的马路向前蹭着步子,大巴步履蹒跚地沿着弯道一边往前挪,一边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一只山羊在大巴上发出可怜的叫唤声,旁边是把它带上车的主人,要是我被迫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印度司机,我也会这样大声惨叫的。
“早上好!欢迎来到乌塔卡蒙德!”一辆塔塔车从边上经过,里面传出响亮的问候声。有好几次我不得不从自行车上下来,一边捡起石头向追赶我的狗扔过去,一边狠狠地叫骂,因为我前进的节奏被打断了,这非常让人恼火。
我在以每小时5公里的速度前进,偶尔迎面拂来的清风让人心旷神怡。虽然我非常享受畅快的大下坡,喜欢看标着公里数的石碑从眼前飞驶而过,但我却发现,高度的损失还是让我颇感遗憾。疲劳让我越来越频繁地停在路边。一个摊主送给我三个小蜜橘,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从一辆等候的车上下来,询问我的名字和“哪个国家”。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见后面有人在鼓掌:一个小伙子正在对我拍手喝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很想向他回礼,却还是向他微笑着表示谢意,而他则回敬我一个翘起的大拇指。
又一次中断行车是为了缓解背部的疼痛,一辆马恒达吉普车也开过来停在我边上。一个中年欧洲人从乘客的座位上冲着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首先打破沉默:“你好!”
“嗯,你好!”回答中带着浓重的爱尔兰口音。
他在迪拜一家贸易公司工作,现在趁着假期来看望印度女友的亲戚,顺便旅游。我告诉他我从英国一路骑车来到这里,而且准备继续骑下去,一直骑到大陆的边缘海参崴,直到无路可走为止。最初的怀疑很快变成了敬畏,接着又上升到不加掩饰的钦佩。
“究竟是什么促使你踏上这样的旅程?”他问。
虽然西方人最常问的就是“为什么”,但欧洲以外的人却很少这样问。我觉得,在亚洲,尤其是印度(这里随时都有成千上万的朝圣者在路上),人们更容易理解我的行为。朝圣中付出的艰辛越多,之后的回报就越大,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里的人说不定会认为我也是在朝圣,在为下一世多积累一些德行。
然而,很多西方人看不到旅行中超越艰苦与牺牲之外的东西。他们总是会问“为什么不坐飞机,大巴或者火车呢?”
这是一个普遍规律:你在一家企业上投入得越多,得到的红利就越多。虽然有的是轻松简单的旅行方式,但在体力上和心理上的满足感肯定不会有那么多。我在路上的每一天都是对力量和意志的挑战,尽管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自行车扔上一辆大巴(或者从最近的悬崖上扔下去),或者去一个最近的国际机场,但到目前为止,我只有一次没有经受住考验——疾病迫使我坐大巴进入科尔曼。而且,我还发现,自我克制带来的回报是无数倍的。如果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饥饿,那又怎么可能真正地品味美食呢?如果你从来没有体验过真正的焦渴是什么,又怎么能感受到冰爽的饮料有多么美好呢?如果你不知道寒冷和潮湿是什么,又怎会了解阳光晒在脊背上时有多么惬意呢?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一点,没有阶段性的动荡和匮乏,就无法享受更大的平静和充裕。每一次艰难的上坡都一定伴随着随之而来的自由滑行(没有高坡就没有滑行),为了这份畅快的自由滑行,我已经越来越认识到艰难而上的真正价值。我应当学会欢迎逆境,只有在一段时期的饥荒后,我才能珍惜多日的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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