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第105章


村人赔的就少些。依据是农村人收入低,城里人收入高,可是,难道农村人就注定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城里人就注定一辈子生活在城里吗?收入低的人就永远收入低吗?同样,收入高就能保证永远收入高吗?对了,肖云你说过,一个人在矿山出事故死了或者被交通肇事撞死了,就是全部按规定赔偿,顶多也就四五万元,最多五万元,就象那个张林祥家似的,他们还很满意。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就值五万元吗?五万元就可以抵上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吗?我们是人,不是商品,不是动物,不是猪狗……”
张大明激动起来,声音也大起来。这也引起志诚的共鸣。他想了想,既是对自己解释,也是对张大明询问地说:“也许,这是考虑到责任人的赔偿能力,我们国家还不发达,多数人收入还有限,如果规定得过高,他们负担不起……”
“不,”张大明用坚决的语调打断说:“我不同意这种说法。第一,这种说法考虑责任人的利益,忽略了受害人的利益。而法律是应该向弱者倾斜的,这个解释违背了这一精神。第二,事实上,很多责任人在经济上都很富有。譬如说交通肇事吧,养得起车的能是穷人吗?或者是单位,或者是有钱人。就算我们这个欠发达省份吧,一般市县里,有几十万上百万元的也不希罕吧。就算他有几十万,撞死一个人赔偿个几万,对他来说算什么呢?如果两个人有仇,完全可以假借交通肇事撞死对方,然后赔几万了事。象李子根这样的,家财以亿计算,赔偿几个人算什么呢?我想,他可能是情急之下才这么对付我们的,否则,完全可以制造一起交通事故把我们干掉,到时,顶多也就赔上几万几十万,这对他算什么呢?所以我说,这条法规有重大缺欠。说得严重一点,根本不是以人为本,也没有考虑受害者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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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明愤愤地住口了。志诚好一会儿没说话,他是警察,习惯了政治纪律约束,总觉得写到纸上、已经制定颁布的法规条文是神圣的,不容怀疑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有时,它们也不那么合理。一时之间,心被搞得乱糟糟的。张大明说得真对,有思想不如没思想,有思想就带来痛苦。现在就这样,听他这么一说,心情非常不好,觉得发堵,难道,一切真的这样吗?不一定吧……他挣扎着试图反驳他,说:“这……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是,有些现象终究是少数,象乌岭煤矿发生的事,终究是少数,是个别的。”
“对,我承认它是少数,是个别的。”张大明沉默片刻低低地说:“我们国家从总体上说是好的,特别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成就也是史无前例的。可是,少数又怎么了?我就反对这种多数少数的说法,好象只要多数人生活得好,少数人受点虐待也应该似的。不,一个正常的社会,应该对所有人都是公正的。要知道,少数和多数是转化的,你今天是多数,到明天可能就变成少数。如果我们对少数人不公正,实际上也是对所有人的不公正。今天他是少数,明天你可能也成为少数。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处于多数中呢?谁能保证自己的儿女、晚人后辈不是少数,不当煤矿工人呢?你再看看,这些少数又是哪些人?是的,他们自身可能素质不高,存在这样那样的弱点,也应该教育提高,煤矿也应该按市场规律运作,按劳分配。可是,正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从黑暗的地下为我们奉献光明,我们怎么能容忍这样对待他们?对他们的不公正也就是对我们自己的不公正。如果面对这一切心安理得,那还是人吗?!”
张大明的声音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悲愤,声音更大了,甚至有点怒吼的意思了,衰弱的感觉一点也听不出来了。他说完马上意识到了,急忙放低声间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可停了停又低低地说起来:“这些话,郁积在我心里多时了,平时并没有讲过。现在遇到这种事,再加上你的调动,就有点控制不住了。对了,你刚才的话又使我产生了联想。大概,有些掌权者从来不象我们这么想,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或者晚人后代会成为矿工。他们就是想用手中的权力保证自己辈辈当官做老爷,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所以,才不愿意改变现状!”停了停:“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写一篇这方面的文章,即使不能发表也要写,寄给党中央国务院,或者发在互联网上!”
肖云突然冒出一句:“也别想得那么容易,互联网也有人管着,你要发表这样的文章恐怕也会带来麻烦!”
“我要怕麻烦就不写了。”张大明冷笑一声激昂起来:“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以这次经历为素材,写几篇有份量的文章,一定要让高层领导知道这些事,并提出一些建议,同时,还要让社会上更多的人知道。黑暗和腐败必须揭露,只有揭露他们,把他们暴露在阳光之下,他们才会恐惧,因而才会减少,捂着盖着,只能使它们更加猖狂,最后,将会完全侵蚀光明,驱逐光明,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张大明停下来,肖云却突然又冒出一句:“可是,谁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出去呀?咱们还能出去吗?”
“能,一定能,要有信心。”张大明鼓励说:“咱们不是分析过了吗?外面有人知道我们可能身遭不测,不论哪个人、哪方面采取行动,都会救我们出去。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报社也许已经察觉不对头,开始采取行动,还有志诚他们公安局……对了,还有平峦县公安局的一些领导和警察,他们都可能采取行动。志诚,你说是不是!”
志诚知道,一切不可能这么简单,他是为了给肖云以信心才这么说的,就急忙符合说:“对,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在到达乌岭前曾经跟队里通过电话,明确告诉他们我来了乌岭,也透露了有可能会出事,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们绝不能轻易死去,要坚持住,能坚持多久坚持多久,哪怕我们中有人先死去了,剩下的人也要活下去。如果能生还,一定把这一切带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给死去的人报仇……”
志诚说着说着停住了。他本来是给肖云鼓劲儿,可说来说去变成了一种悲怆的誓言,而且,自己的心也颤抖起来。是啊,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呢?能不能三个人全部生还呢……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心头,眼睛也在黑暗中湿润了。
肖云悄悄抓住了志诚的手。
沉默片刻,张大明轻声说:“志诚,你说得对,我们是要有多种思想准备。如果你们俩出去了,而我……留下来了,你们一定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世人,同时,我还有一件私事请你们替我完成。替我去医院看她最后一眼,同时代表我通知医院,停止一切维持她生命的措施,既然我已经不在世上,她醒过来也不会幸福……”
志诚的嗓子紧紧的,下边的手也不知不觉和肖云抓得更紧:“这……对,我们是应该做好各种准备。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火花,心里顿如倒海翻江:“如果你们俩能出去,我留在这儿了,我希望……希望你们将来能生活到一起……”
“志诚……”
两人同时叫了声他的名字,肖云使劲甩开他的手,从他的臂弯中挣扎出来,哭泣着道:“志诚,你说什么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
她又搂紧他呜呜哭起来。
张大明沉默一会儿才开口:“志诚,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再说点心里话吧。我首先要感谢你……可是你做得不对,肖云她是人,而且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人,她有自己的选择,你不应该这样为她安排未来的生活。我看出,你是个非常真诚的人,我也不擅长说假话。我承认,我对肖云是有好感,我们之间是存在很深的友谊,可我们从来没有超越界限,更没有做过不道德的事,而且,我感到,她是爱你的,很爱你……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们闹矛盾的日子里,她很痛苦,曾暗中默默的垂泪……”停了停:“现在,我也看出你是个好人,是个好丈夫,对她的感情很深,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她。可是,你没有想过,女人和我一起生活,很难得到幸福。我总爱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总关心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我不知道将来还会遇到什么风险,我不希望哪个女人为我提心吊胆,经受折磨……另外,我记得在一篇文章中看过一段话,很有道理,大意是,第一次爱情很重要。如果第一次爱情是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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